听到鬼蜘蛛可能已经死去的消息,骆媛媛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该是怎样的才对。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他都是她最强有力,也是最尽心的保护者。
她曾经真真切切的喜欢过他,虽然后来这种感情渐渐的由浓转淡,就像是她无数次的恋爱一样,曾经以为永远不会腻,到了最后,还是渐渐的仿佛后继无力般的冷淡了下去。
但她仍然记得热恋时,她对他的喜欢,那种仿佛要从胸中溢出来的满满温柔。
悲伤吗?痛苦吗?
骆媛媛心里却也没有什么特别激烈的情绪,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有一角突然缺失了——它不再完全了。
她会在突然意识到——那个人已经不在的时候,感觉心里有些空空荡荡的。
他到底该算是怎么死去的呢?
骆媛媛发现自己无法界定。
如果说奈落诞生的那一刻,鬼蜘蛛就已经算是死去了,但鬼蜘蛛在那天夜里回来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得到,那并不是奈落,那还是鬼蜘蛛。
就像是以前曾经看过的一个问题,一艘旧船如果更换了一个新的零件,那么它还是原来那艘船吗?如果继续不停的更换,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一个旧的零件了,它依然还是原来那艘船吗?如果不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的呢?
像这种量变一点点引发质变的哲学问题,骆媛媛是想不清楚的。
而妖怪,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妖怪也分很多种。”在听见她提出的问题时,桔梗平和的回答道,“只不过,所有的妖怪对于人类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而虽然只是半妖,却也毫无疑义的属于妖怪这一族的犬夜叉,以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道,“都是些混蛋。”
尽管骆媛媛相信妖怪并不一定就全然都是邪恶的,但显然,奈落并不在好妖怪的分类之中。
在犬夜叉背着桔梗,蠃蚌抱着骆媛媛,准备朝着城主府中出发的时候,他们又路过了那片焦土。
骆媛媛这次忍不住停了下来。
“蠃蚌,放我下来。”她轻轻的说道。
蠃蚌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了她的意见,将她轻柔的放了下去。
骆媛媛朝着那片焦土走去,她很久都没有走过路了,因此速度很慢,蠃蚌沉默而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犬夜叉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对他们喊些什么,但桔梗拉住了他。
巫女沉默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几步后,停在了不远处。
“蠃蚌,”骆媛媛看着这片仿佛空气中,仍然流动着当时的恐慌和悲伤,浮动着血腥和灰烬的气味的地方,沉默了一会儿后,忍不住侧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少年,出声问道,“你觉得奈落是个怎样的……妖怪?”
蠃蚌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说话,他有无数的话想要告诉她,无数次他处于灵体状态时,朝她大声的喊道让她离他远一点,激动而绝望的告诉过她他有多么邪恶和不安好心。但现在她在听他说话,蠃蚌却犹豫了一下,只想着怎样才会让她感到好受一些。
但他不想让她受伤,却也不能让她继续被蒙蔽。“他……很危险。我还不能像现在这样凝结成实体的时候,看见他拿城里的人做实验,还想要杀死螭……”
“你是说……”骆媛媛张了张嘴巴,却好半晌都发不出声音来,“城里失踪的那些人——他们都……”
“……都在地下室里。”蠃蚌语气轻轻的接了下去。好像他的声音轻一些,骆媛媛听不真切,这些事情就自欺欺人的不会存在了一样。
而看着骆媛媛有些变得苍白的脸色,蠃蚌似乎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这些就足够让母亲大人心怀警惕了吧?要是说的再多的话,可能会让她感到害怕,但是……如果因为警惕不够,最后被奈落所伤害了的话,那又怎么办?
蠃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决定继续说了下去,“那次,他还将螭引诱了过去,他似乎在实验将人转换成妖怪的实验……因为父亲大人是唯一的成功品,他似乎觉得身为父亲大人的女儿,螭应该比其他的试验品……更能够成功。”
“我当时没有办法阻止,只好将母亲大人你……带了过去。”
骆媛媛微微一怔,“……我?可是……我完全没有印象啊?”
“因为母亲大人那个时候病得很重,几乎没有什么意识……”在蠃蚌说完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后,骆媛媛呆呆的眨了眨眼睛,“……怪不得那天我醒过来,他的态度那么奇怪……我还以为……”
她还以为,鬼蜘蛛终于愿意向她坦白了……她还以为,那些瘴气是他无法控制,尽力收敛着的痛苦——原来那不是痛苦,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武器。
他使用着鬼蜘蛛的身份,却想要害死他的女儿。
想到这里,骆媛媛突然一顿,“奈落从很久之前,就在慢慢吞噬鬼蜘蛛了吧?现在他对螭也下的了手……”
那么,比螭更先的……蠃蚌呢?
蠃蚌的死,跟他又有没有关系?
——那个时候,蠃蚌战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有多么的不可置信。
“……蠃蚌,”她艰难的问道,“你当初死在战场的事情……也是,奈落做的吗?”
“我……”蠃蚌沉默了半晌,垂下了眼眸,“……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