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已经抬起脚准备踹门了,突然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心中一凉,回身便是一剑!
这一剑不可谓不快,便是拍他肩膀的人也是不敢掠其锋芒,连忙后退。
“嘘!——”。
阿飞回身,正待再攻,却有些发愣,因为来人正是韩文!
韩文朝他竖着手指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旋即张嘴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阿飞神色变动,良久,点了点头,足下一点,人已经走掉了!
眼看着阿飞消失的身影,韩文眯着眼睛笑了,笑的像一只小狐狸!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间房子当中有什么人,没什么人!
也就是说——李寻欢根本不在这里!
这又是一个局,他们早就料到韩文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时,这间柴房门外并没有人看守,好像是因为任何人都想不到韩文敢在白天来救人似的;
这间柴房只有个很小的窗子,就像是天生的牢房一样,阴森森而黑暗,堆得像是小山般的柴木下,蜷伏着一个人,也不知是已晕迷,还是已睡着。
那人身上穿着一件儿貂裘,韩文笑了,一脚踹开了门,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实际上,袖子中的剑,已经滑落出来,他叫道:“李兄!我来接你了!”
话音未落,貂裘下忽然飞起了道剑光!剑光如电,急削韩文双足!
坦白的说,这一剑也实在很快!绝非是一般的剑手能够相比的。
韩文却是不慌不忙。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幕,而且他也相信——他的剑会更快!
他的剑也刺出去了,的确很快。快得简直不可思议,那人的剑虽已先刺出,他的剑后发却先至。
只听“呛”的一声,韩文的剑尖便点在对方的剑脊上!
那人骤然觉得手腕一裂,掌中剑已被敲落。
但这人也是少见的高手,临危不乱!身子一翻,已滚出丈外。这时才露出脸来,居然是游龙生去而复返。
韩文哈哈一笑,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哈哈哈!就凭你这个模样的。还想要挑战兵器谱上的人?别做梦了!被一个女人迷得七荤八素!丢人!”
游龙生气急,但却没有继续围攻上来,韩文也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妙,准备从房间中出去。在开阔地带自己的功夫才能施展到极致。哪曾想门外已有一条翅棍,一柄金刀封住了退路。
韩文刚顿住身形,只听“哗啦啦”一声大震,小山般堆起来的柴木全都崩落,现出了十几个人来。
这十几个人俱都急装劲服,手持弩匣,对准了韩文,这种诸葛弩在近距离内威力之强。无可比拟。
无论是什么人,无论有多大的本事。若在一间柴房里被十几口诸葛弩围住,再想脱身,只怕就比登天还难了!
田七微笑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说?”
韩文叹了口气,笑了,道:“求动手!”
田七仰面大笑道:“好,阁下倒不愧是个痛快的人,田某就索性成全了你吧!”
他挥了挥手,弩箭便已如急雨般射出。
就在这刹那间,韩文脚上一挑,左手趁势抄起了方自游龙生掌中跌落的夺情剑,双剑在手,顿时,剑光飞舞,化做一具光幢,弩箭竟被四下震飞,光幢已滚珠一般滚到门口,赵正义怒吼一声,紫金刀“力劈华山”,急砍而下。
谁知他一刀尚未砍下,光幢中突又飞出一道剑光。
这一剑之快,快如闪电。
赵正义大惊变招,已来不及了,“哧”,剑已刺人了他的咽喉,鲜血标出,如旗花火箭。
田七倒退半步,反手一棍抽下。
但这时光幢又已化做一道飞虹,向门外窜了出去。
田七要想追,突又驻足,只见赵正义手掩住咽喉,喉咙里格格作响,竟然断了气——死了!
这就是不作死,不会死!韩文早就烦透他了!
田七心中一寒,步子慢了一分,再看韩文已经冲出了屋子,掠到小院门外,反手一掷,夺情剑标枪般飞向田七,田七刚想追出,又缩了回去:“还给你!”
长剑“夺”的钉人了对面墙壁。
这句话是对游龙生说的,游龙生在短短的三五天内竟然连续被人夺了手中的剑,三次!这让心高气傲的他怎能受得了?竟然是胸腹起伏不定,好半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好快的剑!”
田七见他气性竟然如此之大,开脱道:“他的运气也不错。”
“运气?”,游龙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田七面色一变,明白自己失言了,自己只说那韩文的武功是运气,那岂不是贬低游龙生呢吗?当下也只能讪讪道::“胜负兵家常事,少庄主又何必懊恼?何况,那厮纵然闯过了我们这一关,第二关他还能闯得过去么?”
韩文刚掠出门,站在空地上,突听一声“阿弥陀佛”,清朗的佛号声竟似自四面八方同时响了起来。
接着,他就被五个灰袍白袜的少林僧人团团围住。
这五人俱是双手合十,神情庄穆,行动时脚下如行云流水,一停下来就立刻重如山岳。
当先一人白眉长髯,不怒自威,左手上缠着一串古铜色的佛珠,正是少林的护法大师心眉。
韩文目光四扫,居然神色不变,只是笑嘻嘻的说道:“出家人原来也会打埋伏。”
心眉大师沉声道:“老僧并无伤人之心,檀越何必逞口舌之利,需知利在口舌,损在心头,不能伤人。陡伤自己。”
他缓缓道来说得似乎很平和,但传人韩文耳中后,每个字都变得有如洪钟巨鼓。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韩文眉毛一挑道:“和尚的口舌之利,似乎也不在檀越之下吧!”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斜斜冲出。
他知道自己若是凌空跃起,下盘便难免空门大露,心眉的佛珠扫来,他两条腿就算废了。
是以他只有乘机自旁边两人之间的空隙中冲出。
谁知他身子刚动,少林僧人们也忽然如行云流水般转动起来。五个人围着韩文转动不休。
韩文脚步停下,少林僧人的脚步也立刻停下来。
心眉大师道:“出家人不愿杀生,檀越你掌中有剑。脚下有足,只要能冲得出老僧这小小的罗汉门,老僧便心悦诚服,恭送如仪。”
韩文长长呼吸了一次。身子却动也不动。笑道:“好啊!”
他已看出这些少林僧人们非但功夫深厚,而且身形之配合,更是天衣无缝,简直滴水不漏。
韩文曾经在武当山,看到一只仙鹤被一条大蟒蛇困住,那仙鹤之喙虽利,但却始终不敢出击。
他本来觉得很奇怪,后来才知道仙鹤最知蛇性。因为这蟒蛇盘成蛇阵后,首尾相应。如雷击电闪,鹤钢啄若是向蛇首直啄下,双腿就难免被蛇尾卷住,鹤若啄向蛇尾,便难免被蛇首所伤。
所以这仙鹤一直站着不动,等到蟒蛇不耐,忍不住先出击时,仙鹤的钢啄有如闪电般啄住了蟒蛇的七寸。
当时韩文在旁边树上看了一夜,这才明白“首尾相应”固然是行兵的要诀,但若能做到“以静制动,以逸待劳”这八字,更能稳操胜券。
这道理他始终未曾忘记。
是以少林僧人不动,韩文也绝不动。
心眉大师自己似有些沉不住气了,道:“檀越难道想束手就缚?”
韩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道:“不想!”
心眉大师道:“既不愿就缚,为何不走?”
韩文笑道:“嗯……每到吃饭的时间,我还没呆够,更何况,我不杀和尚!”
心眉大师被这句话雷的够呛,面皮抽搐,到底是少林高僧,养气的功夫绝对一流,几个呼吸间,他淡淡一笑,道:“檀越若能杀得了老僧,老僧死而无怨。”
韩文眼睛一转,道:“好!”
“好”字说了出口,他居然动了!一动就快如闪电!但见剑光一闪,直刺心眉大师的咽喉。
少林僧人身形也立刻动了,八只铁掌一齐向韩文拍下!
谁知韩文剑方刺出,脚下忽然一变,谁也看不出他脚步是怎样变的,只觉他身子竟忽然变了个方向。
那一剑本来明明是向心眉刺出的,此刻忽然变了方向,另四人就像是要将自己的手掌送去让他的剑割下。
心眉大师沉声道:“好!”
“好’’字出口,他衣袖已卷起一股劲,“少林铁袖”,利于刀刃,这一着正是攻向韩文必救之处。
四个少林僧人虽遇险着,但自己根本不必出手解救,这也就是“少林罗汉阵”威力之所在。
谁知就在这刹那间,韩文的剑方向竟又变了。
别人的剑变招,只不过是出手部位改变而已,但他的剑一变,却连整个方向都改变了。
本是刺向东的一剑,忽然就变成刺向西。
其实他的剑根本未变,变的只是他的脚步,变化之快,简直令人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样一双腿。
只听“哧”的一声,心眉大师衣袖已被击实。
接着,剑光忽然化做一溜青虹,人与剑似已接为一体,青虹划过,人已随着剑冲了出去。
人是冲了出来,但他的背后却出现了空门,只听心眉大师沉声道:“檀越慢走,老僧相送。”
只听得背后呼啸声,韩文却是面色不变,突然间,左手变成了金色,径直的回身一抓,“哒啦啦……”,佛珠散落一地!
“少林寺的高僧玩儿背后偷袭,玩儿的还挺顺溜嘛!哈哈哈!”,韩文大笑,笑声中是不可抑制的讥讽!
一边笑着。他也一边纵身而去,虽然阿飞现在已经去救李寻欢了,但。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嘛!毕竟如果不慌不忙,没有救人之意,难免会让人识破真实的意图。
眼看着韩文疾掠而去,一个胡碴子发青的少林僧人道:“追!”
心眉大师道:“不必。”
少年僧人道:“他已逃不远了,师叔为何要放他逃走?”
心眉大师道:“他既已逃不远了,为何还要追?”
那少年僧人想了想,面露微笑。垂首道:“师叔说得是。”
心眉大师眺望着韩文逃走的方向,缓缓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能不伤人。还是不伤人的好。”
田七一直在远远瞧着,此刻“哧”的一笑,喃喃道:“好个出家人慈悲为怀,若有别人替他杀人。他自己就不肯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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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文借着心眉大师的掌力飞起。也借着飞起之势来消解掌力。
少林护法的掌力果然是雄浑沉厚,不同凡响,他飞了好一段儿,才算是卸了掌力,暮色渐深,四面看不到人踪,但每株树上,每重屋脊后。每个角落里都可能有敌人潜伏着。
韩文叹了口气,感觉着很不像自己的风格。自己一向只会杀人,何曾会救人?肆意妄为不是才最好吗?
他想的很多,却没有答案,突然间,他听到有人在笑。
笑声并不高,却距离他很近,仿佛就在他身旁发出来的,他一转头,才发现笑的人竟距离他很远。
数丈外有座小亭,这人就坐在亭子里,倚着栏杆看书,看得很出神,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别的事。
他穿着件很破旧的绵袍子,一张脸很瘦,很黄,胡子很稀疏,看来就像是个营养不良的老学究。
但老学究若在数丈外发笑,别人绝不会以为笑声就发自身旁的,只有内功绝顶的高手,才能将笑声传得这么远。
韩文站在屋脊上,静静地望着他。
这老学究似乎没有看到韩文,用手指醮了点口水,将书翻过了一页,又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
韩文一步步向后退,退了十步,霍然转身。一转身他就已到了三丈外,再也不回头,急掠而出,三两个起落,已窜人了梅林。
腊梅开得正盛,一阵阵梅香沁心……的确是个打斗的好地方!
但就在这时,突听一阵笛声响起。
笛声悠扬而清洌,梅花上的积雪被笛声所摧,一片片飘落下来,一片片落在韩文身上。
雪花飘飞间,可以看到一个人正倚在数丈外一株梅树下吹笛,身上穿着件破旧的绵袍子,赫然就是方才看书的老学究。
笛声渐渐自高吭转为低迷,曲折婉转,荡人幽思。
韩文闭着眼睛,好像有些陶醉,良久,睁开眼睛,喃喃道:“铁笛先生?”
笛声骤顿。
铁笛先生抬起头,一双眼睛忽然变得寒星般闪闪生光,就在刹那间,这萎靡的老人似已年轻了十岁,他盯着韩文看了很久,忽然道:“你受了伤?”
韩文眨了眨眼睛,道:“何以见得?”
铁笛先生道:“伤在背后?”
韩文摇了摇头,道:“错了!”
铁笛先生继续道:“是心眉和尚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