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消息,小杨氏眼前一黑就栽倒了过去。
宋仪压根儿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宋元启能有个什么事儿,竟也被彭林给抓起来?
布政使司右参议周博一案还没过,济南官场上又来了宋元启一案。一个是布政使司右参议,一个是布政使司左参议,两个四品官都被彭林拿了下来,多少叫人唏嘘,可又不禁有些疑惑:这两件事,到底有无关联?
至今也没人得到确切的消息,可人心向背早已经出来了。
有人笑说,这是报应。
当初宋元启对周博之事袖手旁观,如今轮到他自己,昔日交好之人也没一个站出来为他说话。
宋仪竟隐约觉出几分因果报应之感来,只是她不曾对人说。
几日前,她生怕出事,又把当日陆无咎给自己的那些房契、地契、银票送了回去,请他代为保管,现在查抄的人没来,反而让宋仪更生困惑。
一路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她朝着小杨氏所在的正屋而去。
宋元启一出事,小杨氏就病倒了,这几日都在喝药,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想着,她也不由得叹了一声。
雪竹跟在她身边,小心道:“如今府里人心惶惶,奴婢瞧着很多人都想走了,怕是再闹几日,人心就散了……”
“散了又能怎样?”宋仪摇摇头,“也只有随他们去,否则留在府里也不过是平白生出祸端来。”
“如今最难熬的,怕还是太太吧……”
小杨氏的辛苦,众人看在眼底,倒是前所未有地真正尊敬她了。
去到正房那边的时候,宋仪正巧撞见了迎面过来的纪薇。
这一位大少奶奶,浑然无事一般高昂着头,见了宋仪也没打招呼,直接擦身而过,冷漠至极。
宋仪站住脚,回头看了纪氏一眼,才回转身进门去。
小杨氏正倚在榻上,神情恹恹,跟芙叶说着话。
“我还能不知道她吗?心太大不说,手段也有。也不想想,她提出分家是在老爷出事之前,即便是如今继续分家,也落不下她不孝的名声。她一怕老爷连累她,二怕不分家,仙姐儿的亲事打了水漂,陆家那条线搭不上……这人啊,乃是人精中的人精,可她总把事情给做绝了……“
纪氏乃是处处给自己留后路,却从来不给旁人留路走。
小杨氏最厌恶她的便是这一点。
抬眼一看,小杨氏就已经看见了进来的宋仪。
“仪姐儿来了。”
“给母亲请安,闻得母亲身子渐渐好了一些,所以来看上一看。”宋仪弯身行礼,而后才来到小杨氏的榻边,伺候汤药。
小杨氏接了药碗过来,一口就喝干净了碗中药,只道:“大儿媳是留不得了,衙门那边老爷的事情也一直没个着落,到底这等大事还是要老爷决断。今儿个我已着人上下打点,问过了彭大人,再过半个时辰,你与倩姐儿几个陪我走上一趟,去探探你父亲。”
宋仪微微愕然。
她眼中的小杨氏,除了病弱几分之外,眼底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刚强。如今府里没了宋元启,只有她一个人撑着这人心惶惶的宋府,又怎能不刚强?
许是看清了宋仪眼底那几分奇怪的怜惜,小杨氏笑着叹了口气:“当家主母也不容易,谁没个自个儿的苦呢?”
宋仪不知说什么,只能埋首道:“仪儿佩服母亲。”
“……这几日你姨娘也为我处理了不少的事儿,到底也苦了她的。”小杨氏强撑着起身,又唤道,“芙叶……”
芙叶连忙上来伺候小杨氏穿衣起身,而后又吩咐下去,叫人去府里各院通知,一会儿去狱中探望宋元启。
有些事只有见了宋元启才知道,更何况分家之事不仅要族中人见证,也得宋元启首肯。
宋钊跟纪氏留不住,小杨氏也不想留了。
她暗抹了一把泪,便带着人出门乘了轿子走。
宋倩来得迟,眼圈红红的,半道上又哭了起来,宋仪光给她擦眼泪就湿了两条绣帕。
“父亲清正廉明的一个人,还是当今张阁老的门生,怎会平白地出事?五妹妹,若是父亲出事……若是父亲出事,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别胡思乱想。”
宋仪叹了口气,又给她递了帕子。
哭了一路,宋倩想起来也觉得丢脸,如今宋元启不过是收监,还没半分定罪的消息传出,即便是要三司会审前后也需要很多时日,所以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她抽抽搭搭,擦干了眼泪,便不准备哭了。
可没想到,才被人引着入了狱中,瞧见四面阴惨惨的墙壁,闻着空气里难闻的味道,听着囚犯们隐隐约约的哀喊,宋倩又一下子泪水决堤。
小杨氏走在前面,回头便骂她:“没出息的东西,你父亲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宋倩少有见到小杨氏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当场果然被吓得没了言语,可待反应过来,又压抑得更紧,再不敢说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