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短的时间,正恒帝也想明白了怎么回事,手中的九龙令牌紧紧握着,先一步打破平静,声音暗哑道:“朕还有一点想不通,原先的城北军已被朕全替换掉,新的城北军建立不过几日,都统是易贵妃族弟,朕一手培养的心腹,你是用什么方法收买他的?”
自从上次城北军私放祁颢,再到王氏家族事发,就全被他下旨给斩了,再从各京郊营抽调过来组建,都统不仅是易氏的族弟,还是从他的暗卫营中出去的,忠诚可信,这般大动作便是为了以防让乱臣贼子自由出入京都,然后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败在了城北军上面。
花离墨为了让祁景渊名正言顺登位,还真是煞费苦心,策反禁军逼宫,以大义威逼利诱群臣上她的贼船,宫外假传圣旨造势,当百姓看到祁颢大摇大摆地被迎入城,迎入宫,还有何人会去质疑他的退位是被逼迫的,他日更没有人能再指控祁景渊是篡权夺位,就算他不死,还能亲自站在百姓的面前,也指控不了,京都九门只听皇令的旨意,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祁景宁,你可知道,你落得今日这个地步,原因是什么?”没有回答正恒的话,阿墨双手负后,语气严肃而低沉,一开口就直呼皇帝的名讳。
自从他当上皇帝,就没有人再叫过他的名字,正恒帝本该生气的,但他不是昏君,不会在此等困境下还大耍帝王的威风,他自嘲一笑:“原因就是朕有眼无珠,错信了你这个小人。”
摇头失笑,阿墨看着到了此刻,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的正恒帝,突然觉这是个可悲之人。
“你错,就错在太自负了,心胸太狭隘,以为自己永远都是对的,不管是与不是,只要你认为那个人有二心,你就宁杀过不放过,当年的百里一族是这样,今日的王氏一族同样是这样。”
闻言,正恒帝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只听得阿墨看着他,笑了笑又道:“想到了?没错,王氏根本就没有投靠雍王,还记得我初到京都在酒坊被王氏嫡女伤到一事吗?托您的势,王家怕得罪我这个圣前红人,上门求饶,将城北军的暗势力转到我的手上,然而,城北军本就不全在王家的掌控中,何况他家经营多年,岂是我想全权收在手就能收的,半年经营,也不过是在其中安插几人暗桩而已……”
这是一招一石二鸟之计,从头到尾,阿墨就没有想过真的接收那批城北军的暗势力,她借着王家让她渗入其中的机会,安插几个有一定权力的暗桩,这几个暗桩在祁颢及雍王府诸人逃离京都之时,引开迷倒当值的城北军,打开城门,将祸水顺理成章地引到了王家。
几乎没有多加调查,自负而又处于盛怒之下的正恒帝以通敌卖国罪诛杀王家九族,引出后来王文夏的爆料,直至今日局面。
另一鸟便是,正恒帝果如阿墨所料,将整支城北军都给替换掉,他绝没有想到,新组建的城北军才是由她一手掌控的‘暗势力’,半年多的经营,真当她是混着玩吗?至于那个易都统,一个光杆司令,阿墨令至,他头颅也就落地了。
可以说,阿墨不过是起了个开头,余下的,正恒帝全帮她给做了。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正恒帝脸色猛得一白又一红,气急攻心,噗噗噗,边脚步不稳地后退,边一口接一口的血不要钱般地往外喷,直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他又再次喷出一大口,头上帝冠跌落,满头花白的头发撒落,皇袍上血迹斑斑,哪还有一丝帝王的模样,分明是那狼狈至极的糟老头。
为了皇权,他一生步步为营,亲手将皇朝神话,代代传奇的百里一族终结,他以为天下间再无人能动摇到他的权力,就连祁景渊都不行,他可以高枕无忧地享受皇权至上,到头来,竟仅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小子就能一步步将他从高高在上的权力巅峰逼落深渊地狱,结束了他一生的美梦。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居高临下的阿墨,眼中有片刻的恍惚,一道时时出现于午夜梦回的身影与眼前的重叠,惊得他往后挪了几步,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抓不住,晃了晃头,用力地眯起眼,那张清秀的脸庞分明是让恨得牙痒痒的花离墨,却与那个渐渐记不清模样的人何其相似。
尤其是那一双异常澄澈清亮的眼睛,仿若在那阴暗灰沉的天际突升起两颗光辉灼人的星辰,散发着眩目的清光,能堪破世间一切虚妄,他的所有心思诡计,在这一双眼睛下都无所遁形。
“我百里一脉生就一双慧眼,自可助皇上辫忠奸,哈哈……”彼时,他与百里凌风尚是君臣好友,酒后,百里凌风曾圣前失仪,如是说道。
那闪过的灵光再次浮现,正恒帝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惊骇过,连声音都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到底是谁?”
音落,眼前罩下一片阴影,耳边传来轻柔而又仿若来处九幽深处的魔音:“皇帝伯伯,你记起墨儿了?十年了,墨儿回来了。”可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