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一声轻响,马车突而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正闭着眼睛想着事儿的阿墨身子突然前倾,但只是一个趋势,还未等身子向前扑,便以更快的速度一掌按在了车壁上,然后整个人就如同一直端坐着一般,纹丝不动。
很快,车帘被掀开,段子白的脸探了进来,担忧地看了阿墨一眼,道:“将军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回事?”
“地面不平,车轮陷进坑里。”段子白一边说着,一边将阿墨给扶下车,天色晚,他也没怎么注意,怎么也没想到来回走了几次的街面居然有那么大的一坑,将车轮给卡在里面。
阿墨站在马车边,果然看见年久失修的地面倒塌了一块,左边的车轮正陷在里面,段子白双手按在车缘边,正使劲地往上抬,修为已经到达五阶的他,看着瘦弱,但要将马车车轮推上来也并非难事,阿墨也就没有出手帮忙了。
抬眼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将军府不远了,现在所在的位置正好在他们邻居的府门前,不过这座府邸的大门早已斑驳颓旧,破败不堪,上面连块牌匾都没有,也看不出这里曾经是何人的府邸,不过单看这座府邸的地理位置,还有比将军还在大上好几倍的规模就不难猜出,这里曾经是怎样的鼎盛与辉煌,即便已经倾颓成这般,但积威仍在,无人敢兴起侵占此地的心思,甚至连与它比邻都不敢,这也是为何,距离皇城最近,风水最佳的青龙街竟除了刚开府的将军府外,唯有在街道的另一个尽头才有几座府邸的荒凉局面。
“飞鸟尽,良弓藏啊,今日的荣华,说不得就是来日灭亡的推手,最难测是人心。”段子白不知何时来到了阿墨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眼前这座败落的府邸,天真的脸庞上露出极度嘲讽的神色,这种表情出现在这张纯白的脸上,更显讽刺。
“世间多忘恩负义之辈,小白,今天我就教你句人生至理,你要谨记了。”阿墨双手背在身后,深不可测的双眸快速掠过缕意味深长的幽光,神情悠远,声音淡然而冷酷:“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为自保……先下手。”
段子白心神猛地一震,将军这话的意思……难道她要……
“小白,你先回府。”晕乎乎间,段子白只听到这么一句话,等他回过神来,阿墨的背影正好消失在摇摇欲坠的枯朽大门之后。
凄迷的月光下,诺大的府邸内残垣断壁,杂草丛生,曾经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残破不堪,满面尘垢。
这里是前院,一个占地颇大的练武场,地面上还散乱地倒着几排武器架还有十八般武器,眼前似乎还看到*着胳膊的好儿朗们挥舞着拳头,耍着武器,热火朝天地挥洒着他们的热血与激情。
这里是正堂,地面散乱着桌椅的断肢,正对着门口的正位竟还有一张完整的桌案,恍忽间,似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桌案旁边,一双犹如夜鹰般犀利的黑瞳在黑夜中掠过缕缕精光,如电的目光一扫,下边坐着的人便立即站起来,上前说着什么,他们或老或少,但无一不精气神十足,他们的身躯挚着的是一个诺大的国家。
穿过九曲回廊,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天地,不再如前头那般处处显露庄重与肃杀之气,即便已不复昔日之景,亦可在孤凉中感受到曾经的温馨。
穿过拱门,眼前一片姹紫嫣红,鸟语花香,温婉的妇人站在花丛中,捏起一朵骄艳的鲜花,放于鼻尖下,微微一嗅,芳香扑鼻,愉悦的笑容从嘴角偷偷逸出,抬眼,清亮的美眸带着幸福的光芒看向花丛的另一边,她的丈夫,卸下满身重担,敛去浑身的煞气与杀意,如夜鹰般眼睛流露着万千柔情,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将一个小小的孩童高高举起,咯咯的笑声随风飘洒,那一刻,岁月静好。
‘涮涮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似是利刃入肤,让人心头渗得发慌,紧接着一声‘咔嚓’,破裂的声音下眼前美好的画卷寸寸断裂,漆黑的夜空犹如张着大口的怪兽吞噬掉破碎的美好,显露出让人绝望的残枝腐叶。
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像是落荒而逃。
跑过白玉桥,穿过竹林,脚步停在了一座阁楼前,却再也无法再往前踏一步,里面的欢声笑语太过美好,纵然她的心再坚强,这一步踏出,她也怕会崩溃,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做出疯狂的事来。
月光斜落,将地面上的身影拉得老长,右脚微微一动,似要抬起。
“夜晚雾重,怎么跑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