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宇神色呆木,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前几天庄云才来找过他,脸色虽然不好,可她说是感冒加没睡好,无端端的,怎么说去就去了?难道说……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才憋着一口气过来跟他说那些话?
一定是的,当时都说什么了?对,她说她爱庄浅,还说会祝福他们,她宁死前的心愿就是这个吗?庄云啊庄云,你爱得可真伟大,不就是想告诉我,若我哪天辜负了庄浅,就等于同时也辜负了你这片苦心吗?
“影川,送我去庄园。”
“可你这身体……”
江昊宇不耐烦的扯过外套穿好:“已经可以走动了,没大碍的,不管怎么说,我和庄云朋友一场,二十多年了,这个时候我必须送她一程。”而且庄浅懂什么?恐怕怎么下葬怎么买墓地都不知道吧?
臭丫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找他,究竟把他这个老公当什么?摆设吗?
一条新闻,引得无数人从四面八方的赶往庄园,不一会,大门口就被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庄浅的确不懂怎么安葬庄云,就那么将人平放在大厅中央的折叠床上,盖着白纱,学电视里看来那样,在床头下面摆了个油灯,彻夜的看守,不是说那叫引魂灯吗?一旦熄灭,死者就找不到去往黄泉的路,一旦迷路,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所以一直紧盯着不放。
不懂自然就不能乱来,可庄龙毅和苏雪不在家,吴辉找不到他们,庄云是庄家的孩子,总不能亲生父母没到,就先让她的公公婆婆来吧?没办法,只好把消息透给了记者,她相信庄龙毅夫妇很快就会赶来。
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和庄云比较亲近的合作商,还有一些比较忠心耿耿的员工,亲戚嘛真没多少,庄龙毅生平从没救济过那些远亲,所以来的只有两三个。
夜飞霜带领着杨硕一群人风风火火的闯进大堂,偌大空间,只有庄浅一人跪在那,显得格外寂寥,死亡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好似周遭都散发着阴气一般,凉飕飕的,就是这种氛围,大伙自然而然就把要喧哗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庄姐!”夜飞霜跟着跪在了一旁,小声轻唤。
庄浅惨白着脸看向好友们,眼睛红肿,面如死灰,平静的道:“你们来啦?”
看着庄浅这样,夜飞霜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呜呜呜庄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说没就没了?”
“肺癌晚期,心脏也有问题,还有一些其他的病,飞霜,你说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她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这么后悔,她明明说是感冒的,这段时间她给我说了三次,让我回来看看,我都没回来,可是……可是她居然说能理解我,呜呜呜呜她从来就不会怪我。”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眼睛就要哭坏了,庄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呜呜呜!”庄浅摇头哽咽:“她千方百计拿到公司,居然是为了我,她把整个公司都转到了我的名下,飞霜,她病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的话,就算是再忙也会一直陪着她。”
“啊?也就是说,如今庄姐你已经是庄氏集团的老板了?”杨硕吃惊的瞅向床上被白纱盖住的人,只知道庄姐和庄云关系不是很僵,却不知道会好到这种地步。
连刚刚赶来的江昊宇都被怔住,庄云把公司继承权转让给庄浅了?而且取代庄龙毅就是为了庄浅?缓缓垂头,惭愧得不敢去看那个前几天还跟他说‘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伦理道德’的人,曾经他还怀疑过,庄云狼子野心,吞了庄氏集团,更有可能攒动庄浅来搞他。
到头来人家非但没这歹心,反而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庄浅,甚至到死都还在为心中喜欢的那个人担忧。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听着妻子悲戚的哽咽声,江昊宇深深闭目,她把唯一一次机会给了他,选择来见他也没来得及去见庄浅,当时一定耗尽了所有精力才到医院的吧?上前站到了床边许下诺言:“庄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安心的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我这辈子都不会辜负她。”
“切,这话也亏你说得出口,还是当着死者的面,江昊宇,你就是披着人皮的禽兽,恶心!”柳简月恶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还这辈子,前不久是谁找女人找得人尽皆知的?都上新闻了,那个时候可想过这会给庄姐带来多大的麻烦和耻辱?
江昊宇没有理会,过去要将庄浅拉起来,谁知手刚碰触到就被对方冷漠的甩开了:“庄浅,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我是你男人,再说了,你一个人知道怎么处理吗?”
庄浅看都没多看男人一眼,好似那个人压根就不存在。
是啊,这种话也亏他说得出口,不怕天打雷劈吗?江昊宇,我要是再相信你的鬼话,真可以回炉重造了,三年前那些可以不计较,毕竟暗恋别人,是没资格要求别人也爱上自己的,可结婚后的三年,他许下过诺言,不管如何,都不会背叛她,全是扯淡。
除了没同意同房外,她也没亏待过他吧?再苦再累,天不亮都会爬起来给他做早餐,就怕他饮食不规律伤了胃,晚饭更是变着法的烹饪,以前一个人过时从没这么麻烦过,就算他说的,男人有生理需要,可她也不是从没满足过他。
每隔一星期就有那么一次,那些个常年在外打工一年不见妻子一面的人都全找女人去了吗?什么憋不住,都是借口,而且她不也在跟他一起熬着吗?可曾有出去找过男人?
这种日子谁爱过谁过,她是彻底的烦了,如今想到还要回那个家住两个月就厌恶不已,好聚好散不好吗?非要到两看两相厌才罢休。
江昊宇脸色沉下,不是都解释过了吗?怎么还闹性子?得理不饶人的家伙。
“小浅,孩子你没事吧?”裴青莲急急忙忙的跑上前蹲在了庄浅身边,怎么这么憔悴?不是说关系并没那么好么?咋看着就跟天塌地陷一样:“孩子,不难过了,人终有一死,谁也逃不过,你先平复一下心情。”
“妈,我没事!”庄浅摇头,不肯起来。
夜飞霜拉着裴青莲到一旁小声道:“阿姨,你可能不知道,庄云居然把庄家的产业继承权给庄姐了,是全部转让,还有就是庄云最近给庄姐打电话,让她去看她,结果庄姐因为抽不开身,总是推后,所以她现在很后悔。”
“全部转让?”裴青莲眨眨眼,虽说庄家的确没什么继承人,可庄云也不该给庄浅吧?不是说姐妹俩以前很不合吗?
“嗯,千真万确,哎,庄云对庄姐可真不错。”也难怪庄姐如此伤心,以前庄姐老说她不懂什么叫亲情,因为她没得到过,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人却没了。
江荣惋惜的摇摇头:“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命不好,怎么庄龙毅还没到?”
庄浅颔首:“昨天就派人去找了,都不在家,也不晓得是不是出了国。”
“云儿……云儿……”
说曹操曹操到,听着那一道道尖叫,江荣和裴青莲等人退开,站到了门边。
苏雪早哭花了脸,冲进屋后便看到了躺在床上没了气息的人儿,当下就差点昏厥,好在后面的庄龙毅扶住了,箭步到床边掀开白纱,顿时哭声震天:“我的云儿呜呜呜呜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呜呜呜呜是谁害的你?是谁?”
“云儿……!”庄龙毅呆滞的俯瞰着庄云,立即扶住床沿,避免昏死过去。
“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对不对?”苏雪看到了旁边的庄浅,过去将人推倒,后骑上去开始甩耳光:“你还有脸在这里猫哭耗子,都是你害死了她,你说,是不是为了想争夺家产,所以你就害死了我的云儿?你就跟你娘一样恶毒,什么都要抢,抢我老公不成,现在又派你这么个贱蹄子来抢我家的钱!”
‘啪啪啪!’
“住手!”江昊宇见苏雪跟疯子一样撒泼,过去将人大力拉开,并冲庄浅道:“起来!”
庄浅再次避开了男人的碰触,不等苏雪再次扑过来便冷言道:“苏阿姨,请你说话注意点,姐是死于肺癌,三年前就查出了病因,你们作为父母的就一点也没察觉?”
“胡说,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肯定是你害死了她,想得到继承权是吧?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滚啊!”苏雪狰狞着脸指着门口怒吼。
吴辉立马进屋,冷声道:“夫人,这是真的,大小姐死于肺癌晚期,这是病例,你若不信,大可以找人来鉴定,还有就是二小姐没有任何杀人动机,因为大小姐早在多年前就决定拿到公司后转交给她,遗嘱在这里。”拿出一份资料。
哪知苏雪跟失心疯一样直接将纸张抢过去狠狠撕碎:“遗嘱?什么狗屁遗嘱?还给这贱人,你在逗我吗?她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继承?她不过是一个妓女生的野种。”
“夫人,刚才的是复印件,大小姐早料到您会如此,还有就是就算没遗嘱,大小姐生前也早就找好律师公证了,而您和老爷早就没了插手公司的权利,昨日二小姐已经签字,如今庄氏集团法定继承人已经成立,只要再办一些相关手续,二小姐便是董事长了。”一副已成定局的冷硬态度。
庄龙毅自嘲的笑笑,点头道:“不愧是我庄龙毅的女儿,办得漂亮,丁点空子都不给人钻。”
“呸,公司是我老公一手经营起来的,凭什么给她?大不了咱就打官司去。”苏雪拨开散乱的刘海,立场坚定,绝对不会让庄浅讨丁点便宜。
吴辉皱眉,怎么会这样?大小姐也没料到会这么难搞吧?怎么办?公司的确是庄龙毅打拼出来的,如果要上告,那可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大小姐当初夺得公司用的也不是正当手段,真要查起来,自己都免不了吃枪子儿。
手上有着三条人命,更是帮着庄云做了许多违法的事。
见吴辉不说话,庄龙毅立马给苏雪打了个眼色,苏雪知道事情有转机,继续放大嗓门吼叫:“当初我家男人那是想历练历练云儿才暂时转让给她,再说了,多年前庄浅的户口就被她自己挪走了,看看家里的户口本,有她没她?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来继承吧?她跟我家早没关系了,你再问问她……”
“闭嘴!”庄浅捏拳咆哮,瞪向疯婆子一样的妇人:“人还没安葬,这事能等我姐入土为安了再说吗?”尸骨未寒,他们就迫不及待的为了争夺家产在这里大吼大叫,像什么话?
“你吼什么吼?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吗?还站着干嘛?立马给我滚出去,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苏雪说着就又要上前推人,却被吴辉刚硬的身板挡住了。
江昊宇看看自己的父母,再看看苏雪和庄龙毅,不由在心中冷笑了下,就这样的父母,是怎么教育出这么两个孩子的?招来杨硕,耳语道:“去跟那男的说,问他当初庄云是怎么逼得庄龙毅不得不退位的。”
哼,他还不了解庄龙毅是什么人吗?如果庄云没足够的筹码威胁,他岂肯甘愿让贤?那份威胁当初有效,现在照样可以,真他妈当江家没人了?庄浅能给她这么骂吗?
杨硕早被这场面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了,一旦这边无话可说,那就等于即将被淘汰,他不懂这些争夺战,看样子有些事即便有白纸黑字也没用,庄龙毅好歹是见过风浪的,他认识的人肯定不少,庄姐哪是他的对手?
听了江昊宇的话,有些不解,这样就能有用?不过那人信心满满的样子给他了底气,管他的,不试试怎么知道?真是越看那个苏雪越不爽,快速到那个保镖跟前,附耳重复了一遍。
果然,吴辉乱了的阵脚瞬间站稳,不温不火的提醒:“夫人,老爷,大小姐早有预料,你们不会甘愿罢手,所以当年那些资料都交给了属下保管,她交代过,二小姐心软,所以不必给她保管,若是你们再闹下去,属下只能对不住了。”
是记得当年大小姐以防万一,并没把那些资料销毁,当然,没有交代过他这些,可他知道那些东西放在哪里。
“哼?吓唬我?云儿怎么可能还留着那些东西?”苏雪捏拳,不可能的,云儿不会这么狠心。
“如果你们不胡搅蛮缠,这些东西以后将随着属下长埋地下,当然,你们要闹,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只听大小姐的,而且事情捅破了,对我也没坏处,老爷,好好安度晚年吧,大小姐对二小姐的心意你们不是不明白,人都去了,这又是她唯一的心愿,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满足她呢?”
庄龙毅拳头捏得咔吧咔吧响,最终不得不呵斥苏雪:“还嫌不够丢人吗?少说两句,先把孩子安葬了,对了庄浅,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父女一场,你看这个庄园,是你爷爷留下的,别的我也不想要了,就这个家,把它给我。”
“不好意思老爷,庄园早在三年前就转到属下名下,一年前属下将它卖了个一位富商,大小姐一去,这里就不属于咱们,二小姐没权利支配。”吴辉歉意的低头。
庄龙毅目瞪口呆,真要做这么绝吗?瞪向庄浅:“你去给我买回来。”
庄浅此刻的心已经凉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爸,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问吧。”
“你对我妈可曾有过半分情谊?你可还记得她的样子?你可知道她的坟墓在哪里?你是否还记得她的名字?您可对我有丁点的关爱之心?”这些话,妈妈一定很想问吧?可惜她没机会问出口了:“我要听真话。”
庄龙毅对上庄浅的双眼,非常淡漠,不参杂丝毫的情感:“我对你妈没有感情,我早不记得她的样子,更不知道她的坟墓在哪里,也不记得她究竟叫什么,至于你嘛,这本就是一个错误,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本来当年我以为她会把你打掉,没想到她真给生下来了,你一定很想给你妈报仇吧?你做到了,你利用我的云儿击垮了我,现在你也算心想事成了吧?”
“庄浅,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江昊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庄龙毅都说得如此绝情,这哪里像是有求于人?深怕庄浅承受不住,从背后扶住了她的双肩。
庄浅仰头,眼神四处飘忽了几圈,终于会心的笑了,点点头:“是啊,明明就知道答案的。”哪怕是骗人的也好,最起码心里多少能有些安慰,可庄龙毅本就不是个爱花言巧语的人,他很骄傲,他的威严不容人蔑视,即便很想要这个房子,依旧不肯低头。
妈,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你还会爱他吗?你还会为了他去死吗?在庄龙毅心里,妈妈就是个可以随便玩弄又不用负责的舞女,只是看上了她的脸蛋和身材,与情爱毫无关系,可那个傻女人却当真了,还搭上了一条命。
最可悲的是,都这么多年了,这个男人还是没被触动过,而她在他心里一直是个错误,亏她小时候那么敬重他,仰慕他,每天都盼着他:“这个房子我无权干涉,你要买就自己买吧,庄叔叔,这一刻开始,你不再是我的爸爸,就当一切都是个错误吧。”
“也罢,理论上来讲,我的确亏欠了你们母女,公司就当是赔偿吧,你可以走了。”庄龙毅转过身,下逐客令。
“我必须得送我姐最后一程,你们也无权干涉,而且我不出面,你们哪来的钱给她安葬?”庄浅过去将白纱重新盖好,她想,庄云对这对父母没过多感情,或许这也是主要原因,在他们心里,利益永远排在第一,此生都无法改变。
庄龙毅长叹:“随便你!”
苏雪知道这回是真的玩完了,本来还想着争取把失去的夺回来,要知道如今她过的日子生不如死,一百万,省吃俭用也花得差不多了,她实在过不了那种贫困的日子,卧室小得令她喘不过气,每天粗茶淡饭,最近老头子还让她去上班,她哪里是那种能看别人脸色过日子的人?
都怪她以前飞黄腾达后就开始冷落娘家人,几次来家里也不肯招待,如今想去借点钱就跟要他们命一样,真真是墙倒众人推。
她不想去上班,不想每天穿那些便宜货,她想回到过去那种生活,没事就逛街购物,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看上什么买什么,从不用为钱担心,由奢入俭难,怎么办?难道要她求庄浅这个贱人?她做不到,绝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