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凛冽,弥漫全场。风中仍带着热度,卷出一个干涸炎热的气场。气场里面,毫无生命存在的痕迹,如同一堆堆连绵起伏的沙丘。一个人必须要有惊人的意志体能,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风在,空气也在,并未被毕玄抽干。但这一区域内的生气,却于瞬间荡然无存。天上地下,只剩毕玄神魔般的身影,山丘似的挺立着,成为敌人眼中最后一幕噩梦。
荒漠出现之时,飘雪亦长洒不休,形成极为奇异的矛盾感。漫天刀光如同轻烟,被劲风撕成一缕一缕,但绝非由劲风掌控。那精光如此耀眼,几乎变成了白光,看不出是由夜刀而生,只能看出刀劲提升到顶点,甚至能掩盖刀身原有的色泽光彩。
正因如此,刀势仿佛雪势,半空琼花万点,似真似幻,降至无边无际的大沙漠中,既似随风飘扬,又像借着风力,将雪絮播散到气场的边际角落。不过一转眼工夫,雪花竟然无处不在。
无论毕玄还是苏夜,都很难连续感应身外环境。毕玄眼前所见,是飘洒飞扬的大雪,耀目生花。苏夜看到的,自然是烈日下的沙漠。他们周天三十六转走至最低处,幻觉会强烈一些。内劲自丹田汹涌而出,遍及全身时,幻觉就自然而然退散而去,重新现出寂静庭园,以及旁边观战的五个看客。
寇仲终于松了口气,心想自己预测的还是没错。尽管交手双方千变万化,仍要暗合天人之理,即便他们本人没这意思,也会在招式中不知不觉表现出来。
或者苏夜只想将刀劲分散,破坏稳定而暴烈的炎阳气场,找出毕玄攻势中最弱之处。但她按照这个思路,挥出夜刀的时候,就变成天降大雪一样的美景。
鲁妙子传授他兄弟两人,关于“遁去的一”的奥秘,又在他脑中回荡不休。
长风拂卷流荡,已有脱离毕玄控制的趋势,屡屡流出炎阳气场之外。空地附近种有两三棵松柏,足有一人怀抱粗细,一碰逃逸出的劲风,立即嗡嗡震颤,震的树上积雪簌簌掉落,飘舞在树根附近的地面上。
由此可见,苏夜选择空地作为决战场所,确实有先见之明。倘若两人在树林中交手,只怕到了现在,那些古松老树已经一株不剩,全部变成刀下之鬼。
积雪飘荡一阵,便重归平静,树干亦不再摇晃,刀势却愈发猛烈。场中,两道身影由模糊变清晰,连续碰撞三招,又从清晰变为模糊,以惊人的高速奔驰游移。
刀光快到掩盖住了刀锋,彻底与真正的飘雪联为一体。徐子陵方才凝神去看,还能清楚地看到他们如何变招,气劲落往何处,这时只觉眼花缭乱,辨不清哪里是飞雪,哪里是夜刀刀尖。它明明在半空飘飞不定,慢悠悠地落往大地,却每每在千钧一发间,阻住毕玄行云流水的攻击。
毕玄只是一个人,为何有着掌控天地威能的本事?夜刀只是一把刀,为何能够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全然不同的地点,仿佛千万把短刀齐齐闪耀?
快和慢好像失去了意义,眼睛与大脑也不能很好地调和起来。寇仲看的眉头紧皱,徐子陵亦不能免俗,在心中暗想如何复制这种应对方法。直到这一刻,他才亲眼看见了他们两人的差距,既然连看都无法看清,又怎能学习这些招式中蕴藏的真谛?
他们唯一能确定的是,雪色琼光闪耀全场时,攻守之势亦在逆转。毕玄出招节奏仿若音乐,之前韵律雄浑柔和,不疾不徐,仿佛万事都在他掌握之中,此时越来越快,少了一点大巧若拙的味道。也不知道在哪一点上,他的节奏出了差错,以致迟迟不能抢回主动。
灼热风暴翻滚不休,扑向哪一处,那地方的雪光便倏然而没,似乎无法承受毕玄拳上的恐怖力量。但是,毕玄终究无法提升整个炎阳气场,彻底压下刀势。一处刀光悄然消失,另一处却如玉龙从天而降,猛地爆成千万点洁白的雪花,不停削弱着炎阳真气。
毕玄有一甲子的功力,苏夜和他差不多。苏夜修炼先天功,与长生真气相似,让她占了续战和疗伤的便宜。在修为相仿的基础上,她由盛转衰的周期比毕玄稍长,受伤后,在出手时调整伤势的能力也略胜一些。
两人至此都没受伤,体现不出疗伤能力差异。只不过,当他们攻势均至巅峰时,苏夜延续的时间要多上两三秒钟。
双龙外加跋锋寒,都看不出毕玄出手为何渐渐偏向下风,他本人却心知肚明。幸好苏夜这么做,同样十分吃力。她要拟出风雪蔽天的效果,必须用尽全身本事,范围外扩一分一毫也是不能。毕玄纵然渐落下风,难以采取主动,也不可能像普通人似的傻站在风雪面前,不知刀光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