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长笑道:“就算你练成了真正的剑罡同流,那又如何?”
长笑声中,黑影从椅上骤然拔起。辅公祏面前扑来刀割般的激烈劲气,连忙运功抵抗。他眼前人影急闪,都未能看清苏夜如何出手,只见一道黑光在斗室之内蜿蜒游走,犹如一条挟滔滔江水,向敌人张牙舞爪的巨大黑龙。
左游仙不愧为道祖真传的唯一传人。夜刀刀身割裂空气,发出曼长的刀声,去势迅如急电,莫可抵御。他竟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拔出背后宝剑,架住了那势在必得的一招。剑芒暴涨,剑上罡气激射而出,既凌厉锐猛,又阴森怪异,正是他“子午剑”发出的子午之气。
一连串气劲爆响,仿佛爆豆时发出的响声,响彻辅公祏起居的小院。每一声爆响,均夹杂着气劲消逝时的尖锐声音,连成长而尖的口哨声,活像有人在他房中吹响了哨子。
辅公祏只觉遍体生寒,明知刀剑均非以他为目标,仍禁不住屡催内力流动,筋骨间充盈着护体真气。他能看见子午剑的剑影,却看不见夜刀。从他眼中看去,那已不是刀,而是忽然现出的强烈光芒,忽而奔腾如大江,忽而巍峨如高山,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将子午剑迫的步步后退。
数个弹指间,未被关上的两扇窗户受劲力所激,雕花窗棂忽地分开四截,无声无息断裂。窗棂由结实的红木制成,在刀剑之气面前,如豆腐般柔软易碎。它下半部分卷入刀光,瞬间粉碎,无数蕴含先天真气的木屑飞射向四面八方。向辅公祏射来的,均被他拂袖挡开,射向墙壁、桌椅、书柜的,均深深嵌入木质之中,现出诸多下陷的小点。
这些木屑若打在人身上,不难将人射成筛子。而它们甚至不是夜刀的目标,只因被刀劲震碎,就有了如此可怕的力道。
辅公祏宽阔的额头沁出冷汗,忽然明白自己何等明智。只要半步行差踏错,之前的辅公祏便是眼下的左游仙。
子午剑化作了一道银色剑虹,剑气愈演愈盛,几乎自剑身上腾空而起,变作附剑而生的银色火焰。刹那间,两人已交手三十余招,每一招都由刀剑硬碰而出,绝无半分虚晃招数。
左游仙两鬓旁的长发横着飞起,使得面容更加阴森可怖。忽然之间,他厉叱一声,棕黑道袍充满了内劲,鼓胀的有他两个人那么大,又倏然爆开。
第十七层子午罡气运转到极致,与剑招浑然合一。剑气已提升至顶峰,被他竭力催动,竟又剧烈三分。夜刀向旁一晃,从他秃脑袋的左侧擦过,割断了左面那绺长发。
与此同时,左游仙向后掠起,掠向空洞洞的窗口。窗口之外,一丛娇艳的花儿正花瓣闭合,枝叶低垂,睡着了似的在夜风中轻轻颤动。谁知这个高大的道士从室内向外跃出,两脚正正踩中花丛,顿时花枝碎裂,花苞向外爆开,漫天都是嫣红色的芳香花瓣。
辅公祏看的目摇神驰,不由自主站起身,奔向窗前。他起身之际,黑光收回苏夜手中,变成她握着的一把漆黑短刀。她紧随左游仙穿窗而出,身法之快几近不可思议。左游仙掠向小院院门处,后心刀气森寒刺骨,令他不得不分心抵御,脚下登时慢了一拍。
“铮!”
他心中再度生出无计可施的无力感觉,回身接招。这一声交击清脆至极,尾音拖的极长,震的剑身颤动不已。声音兀自清响不绝,剑气已冰消雪融,从剑上消失。
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左游仙的感官居然更胜平时。他清清楚楚看见迎面而来的刀光,被刀光搅动,当空飞舞不绝的花瓣,以及辅公祏面带惊愕,从窗中向外探出的上半身。
他听说人到临死之时,感官将达到一生中最敏锐的地步,却万万想不到,死亡来的如此迅速。事到如今,他已来不及运功抵抗,只得闭目等死,同时在心中暗暗诅咒辅公祏,亟盼杜伏威发觉义弟的异心,亲手杀掉他。
下一刻,他周身承受的庞大压力蓦地消失,快的让他以为这是错觉。苏夜手腕灵巧地舞动,以刀尖施力,将空气中的水气凝成薄薄冰片。
她凌空虚点,胜过常人实际上的接触。左游仙刚刚疑惑地睁眼,便觉全身六处穴道同时一凉,六点凉意破开他引以为傲的子午罡气,透过皮肤,打进他肌体经脉之内,在他体-内沿血液流动。
他身为魔门的重要人物,深知魔门内情,了解一个人武功之高,可以高到何种地步。道祖真传,乃至真传道本身,属于魔门地位不甚高的一脉。即便他练成了剑罡同流,恐怕也很难与阴癸派、邪极宗的宗主相比。但了解归了解,此时他真败的如此轻易,未免大受打击,心中沮丧之意远胜愤怒。
与此同时,他其实也有一派之主的气度,自知不敌时,便不再做无用功,免的遭人耻笑,更*份。
苏夜微微一笑,伸出右手,制着他脉门,笑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