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似有不信之意,微微蹙起的双眉骤然松开,展颜笑道:“多指头陀脾气硬的很,可不像这种人。”
苏夜笑道:“倘若只看外表,小侯爷你……也不像你真正的模样。”
方应看道:“我的意思是,也许贵帮情报有误,也许下手者另有其人。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说,那么,多指头陀重出江湖时,一定经过了精妙易容,使人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苏夜淡然道:“我当然考虑过这些可能,他也的确事先易容。只可惜,易容改装并非永远有效,动起手来,衣衫可能被剑气割碎,涂抹的膏粉可能剥离脱落。若无十足把握,我怎肯冤枉无辜之人?我只能说,天下虽大,多指的头陀却只有他一个。”
方应看笑道:“这么一听,也有道理。”
苏夜声音略现寒意,缓缓道:“另外,他隐藏了身份,才出面为蔡京办事,所以我很好奇,他平时究竟用真实身份藏在何处,有何目的?”
方应看思忖片刻,问道:“为何找我?”
苏夜笑道:“因为你与蔡京表面仍一团和气,又深知宫闱秘闻,各家达官贵人的隐事。你若想搜索一个蔡京党羽,成功的可能性定然比我高。”
方应看亦笑,笑道:“你不怕我与他们暗通款曲?”
苏夜眼都不眨一下,坦然道:“反正我苦寻一段时间,始终毫无线索。事情再糟,还不是这个样子?你要通风报信,但去无妨。”
方应看大笑,忽地振衣而起,正要出言告辞,话到口边,突然一顿,问道:“你明知多指头陀是蔡太师的人,仍要找他的麻烦,莫非已决定扶助朝中清流,对抗权相?”
苏夜笑了几声,格外谦和地道:“不敢当,我只是山野草民,如何敢威胁当朝太师和丞相?不过凡事讲求有来有往,他的手下对我不客气,我必须予以回报。因此,何不从那个得罪我的头陀开始?”
她给方应看斟了茶,他却没喝。此时,这杯茶仍摆在小几上,杯口茶香袅袅。方应看挺拔的身形立在茶杯后方,好像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他静立片刻,忽然道:“我与多指头陀并称六大高手,却真的不清楚他的下落。但这件事已引起了我的兴趣,我会试试。”
苏夜全然不意外,微笑道:“有劳了。”
她在江湖中朋友很少,仇人众多。好像每个成名的帮派势力,每位帮派首脑,交友情况都与她相差仿佛。多指头陀乃她血债的一部分,只是一个开始,离结束还远的很。
她心中清楚,方应看既然应下,便一定会去做。他可能在追查中,认为多指头陀有利用价值,先收买他,迫使他为他做事,待鸟尽弓藏时,再将行踪透露给她,以便两边获利。
她对此绝不介意,只要方应看查得出多指头陀,他们私下达成何种交易,与她毫无关系。
方应看离开后第一天,她与禁卫军统领、副统领会面,商谈开封府中缉盗治安问题;第二天,她摒绝一切访客,留在风雨楼,专心准备进入副本世界。
她的内伤从外表看不出痕迹,实际颇有些麻烦,再怎么努力,也无可能在短短四天中痊愈。无论她乐不乐意,都得带伤离开,只盼玉佩看在她受伤不轻的份上,别把她放进麻烦场合。
第三天午时三刻,正好是青铜门显示的最后一刻。她遵从约定,离开金风细雨楼,回到十二连环坞分舵,在那间闲置卧室中,踏进了无比熟悉的甬道。
这个过程简单至极,她已重复了许多次,对它十分熟悉。她伸手按住门,注入内力,青铜门自动打开。门后漆黑不见五指,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她迈进门中,只觉眼前一黑,突然之间又大放光明,展现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扇门应该就在她身后,此时却已无影无踪。苏夜舒了口气,旋即昂首四顾,观察周围是否存在危险。
她正站在一片碧青茂密的草原上,草叶长而青翠,随风摆动。千万根青草一起飞舞,发出细小的刷刷声,极具安眠效果。足下地势平坦,泥土松软,可见土质肥沃。细雨淅淅沥沥,如同空中坠下的无数透明碎珠,先沾染草叶,再沿着叶片坠落于地,润泽泥土。
青草气息芬芳清新,带着雨水的湿气,称的上沁人心脾。天上虽下着雨,天色却不甚灰暗,仍然湛蓝多,暗黄少,看来过不了多久,这场雨便会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