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希怒道：“你没看见那个王八蛋在干什么吗？简直不把人当人了，我要教训教训他！”

那个群头一把把他推到后头去，道：“你可真是个新手！又不是打你，你急什么？我们这行就是这样的。群众演员做错事当然会被打，有什么希奇，我们都是从农村来的，得罪了剧组的人，没戏开就要饿死！”

其他几个看热闹的群头看着孟希哈哈直乐，都觉得这个新来的小伙子真是个菜鸟，什么行情都不懂。

孟希指着他道：“我不管什么行情规矩，在我这里就是不行！我带出来的人谁也不能打！你让开！”

“好啊，有种你就去！”那个群头往旁边一让，道：“别说你会被围殴，就算你打赢了，导演也会把你手下所有的人赶出剧组。拍戏苦，叫人欺负苦，能比得上没戏拍没钱拿饿肚子更苦吗？他们当中有的人还要寄钱回农村呢！你要是去就是把所有人都害了！”

孟希一听，攥紧了的拳头慢慢的松了下来，满心的不爽。

这戏一直拍到傍晚，终于拍完了。被水喷的八个人，走路摇摇晃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其中那个被梁胜打了一顿的脸色惨白，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孟希自己掏钱买了热牛奶，让人过来拿了牛奶过去给八个人喝，八个农民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派盒饭了。

群头们吃的是工作人员的盒饭，跟群众演员是不一样的，累了一天的群演们吃的满嘴油乎乎的很是开心，嘴巴里还吧唧吧唧的，有不要钱的饭吃就很高兴。

孟希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心里气闷。

饭吃到一半，两个群头在那边叫派钱了。

孟希赶紧跑了过去。

一天的辛劳总算见到收获了。群众演员的酬劳有两种放钱的方式，一种是戏拍完发，这种是包了整个群的。还有一种是打散工，剧组用你一天，当天给你一天的钱。

孟希带进来四十个演员，那八个被水喷的都是一百块一天，其他是五十块一天的，这是事先谈好的价钱，应该领回去2400块钱。

轮到孟希拿钱了，梁胜递过来一叠钞票，孟希一接过手就觉得比想象中薄。拿过来一数，只有1700块，还有700块呢？

孟希冷着脸问道：“大哥，这数目不对吧？”

制片大刘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不对啊？扣除那个犯错的b养的没钱就这个数，看不出来你新入行还挺贪的啊！你自己从他们身上每人拿走五块，一直都是这样办的！”

说着，他低声道：“要不你自己每人扣下十块。他们要是造反，我帮你说去，就说剧组就给这么多，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孟希一听，怒气冲天道：“我干嘛要扣他们十块钱，他们赚得都是血汗钱。扣他们的钱，这是人干的事吗？”

梁胜大吃一惊，象看怪物一样看了孟希两眼，叫道：“嘿！你小子跟我装傻是不是！你真他妈是个棒槌！咱们这号人不吃演员吃谁去？你以为你另外还有工钱啊，你们群头的钱难道不是从他们身上扣的？跟我这儿装什么好人，充什么清高！钱到我手上，我一人只扣了五块，有种的，你找制片主任说去！特么的懂不懂规矩啊！”

孟希还要争论，梁胜冷笑着走了。

孟希就要冲上去，后面下午劝他那个群头一把拉住他胳膊，道：“小孟，你别惹事行不行！你是真不懂啊还是装不懂啊？这是规矩。这行从来是这样的，监制开出钱来，导演批出钱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这样了，大家都觉得这是应该的！张一谋，陈凯哥，连美国导演到华夏来拍戏都得入乡随俗，你跟他别个什么劲儿啊！”

孟希呆住了，第一次觉得剧组跟他之前所想的大不一样。

那人接着道：“咱们的钱也在里头呢，群演的钱开出来，制片主任扣十块，咱们跟制片一人再扣五块，剩下的才是他们的钱，那几个一天一百的，你扣十五块下来，给他们七十。这是规矩，铁规矩，懂不懂？你呀，听老哥的话，咱们这就是有良心的了。有的群头，一天只给他们十五块，十块的都有！你要是想多赚哪，刚才他不说了吗，要不你扣十块也行！”

孟希道：“不行！我就不服这个不公道，我找制片主任说去！”

几个群头一边点钱，一边讪讪的笑着，象看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着孟希。

那人笑道：“那你就去吧！当心明天全组被赶出去，这行最恨的就是破坏规矩的人了。你以为你是电影公司的老总啊？兄弟，你就是一个小群头儿，带着一帮泥腿子的群头儿，搁工地里你就是一包工的。人家制片主任见你？”

几个群头哈哈大笑，拍拍手散了。

孟希又气又憋闷，呆呆的叉着腰站在原地，好半天，他才深吸口气，忿忿的走了，心里憋着这口气，总觉得他娘的不通达，非得发泄出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