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眼老祖不动声色问：“白兄觉得雪参老酒不好？”

“非也，非也。”白千秋正色说道：“雪参老酒，清洌淡雅，涩苦甜香烈，无一味独出，堪称酒之君子。正如雪参生不逢地，常浸腐毒之地而不染，依保持性情温纯滋补之性。出污淤，而不染，此酒难能可贵！谢老祖的君子酒！”

白千秋话里有话，先赞雪参酒为君子之酒，又叹雪参生长之地污秽，无非是借酒暗讽六眼老祖利益熏心，讽刺藏渊城利益熏心，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

六眼老祖表情淡漠，自知是走不开了，干脆屈膝盘坐下来：“白兄话里带刺，似有有所不满，我且问你，南疆动乱不堪，其根源何在？”

白千秋并不作答，反问一句：“老祖以为呢？”

六眼老祖直指要害：“这是大势使然，当今天下，礼崩乐坏，人性堕落，竞相为恶，既要留得清名飘香，又要赫赫然孤傲独立，做南疆这片淤泥里的一根雪参，谈何容易？唯有同归污毒，人人拒而远之，尚可容身自保。否则，雪参飘香百丈之外，人兽争相食之，最终沦为药补之物。对么？”

白千秋静静地说，“老祖所言，只言其表，非根源所在。方今天下，动荡不绝，恶欲泛滥，根源何在？众生如水，遇绿则绿，遇红则红，濡染以欲，则声色享乐，濡染以恶，则残虐无道。生性本无色，乃环境使然，若人人自甘堕落，竞相为恶，无所作为，则黑越黑，恶也越恶。因此，要改变，只能从根本来改变。”

“这句话要是出自天道宗的人口里，老夫无话可说，但出自你的嘴里……白兄在南疆所作所为，在下还是略知一二的。”六眼老祖把脸沉下来，露出一丝狠辣表情，嘿嘿说：“白兄残杀数位城主，还灭其一族，血流成河，手段狠辣，震惊南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我有什么区别？今天就放明说了，那个小子我绝不放过，见者有份，一人一半？”

白千秋哼哼闷笑，随后仰天放声大笑，好像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不会是想独吞吧？”

“若是把我当成同类，你就大错特粗了，我在南疆所做一切，只不过是为搅动死水罢了。”

六眼老祖说道：“你冒着得罪天道宗的风险，就是为了搅动死水？”

“今天闲来无事，一诉心胸块垒，倒也无妨。”白千秋表情肃穆起来：“老祖以为南疆气象如何？”

六眼老祖心想此人定然是想拖延时间，心中一边思考对策一边回答道：“百家争鸣，学派林立。”

白千秋慨然道：“南疆百家争鸣，思想层出不穷。然而，务虚论理多，经世致用少！怀古念旧多，顺应时势少！纠缠细目多，紧扣大要少！天道宗所谓的‘救世施人、兼爱众生’，几百年来大肆主战息兵非攻，表面维护南疆平稳，阻止许多宗门城市之间的纷争，实际上却是把南疆变成一潭死水，让所有人都在这摊死水里腐烂窒息！”

六眼老祖皱眉：“所以你搅动这摊死？”

“南疆乱象，各城图存，急功近利，勾心斗角，只谋利益之争，不思根本之争。所谓的百家思想，看似繁荣缤纷，实际毫无用处，只能引发内斗内乱。南疆长久如此下去，非但不能变的强大，反而会被南天城吞没。”

六眼老祖感觉苗头有点不太对劲。

白千秋仿佛变一个人，杀气腾腾，宛若魔神，终于恢复本色，那个一夜之间，抬手间屠人一族的狠戾角色。

“欲兴南疆，先灭百家！唯有综合化一，唯有化散为整，南疆万生如臂挥使之时，方能大出天下，复兴昔日荣光！否则，南疆亡矣，众生亡矣！”

六眼老祖露出惊恐表情：“灭百家？你疯了！”

“南疆已经病入膏肓，不施猛药，无以救世，总要有人站出来当这个疯子，我白千秋就是要向天道宗挑战，就是要向南疆百家万城挑战！只要活着一天，我就不会停止征战！南疆醉生梦死太久了，是时候出现一道强音，去唤醒所有人！我们真正的敌人在北方！是灵族，是幻族，是兽族，是统治者！”

这个人完全是一个偏执的疯子！

一个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既有才华能力又有坚定信仰的疯子！

此人刚刚出世几年，引起整个南疆轰动，让白千秋恶名远扬，已经成为天道宗追杀的目标。谁又能想到？这对白千秋来说只是一个开始，甚至只是预热而已！他想掀起整个南疆的大战，挑起百家千城的战争，他想摧毁所有的地下城，他灭掉所有的宗门，他想让南疆破后重立？

真的有可能做到吗？

哪怕你惊才绝艳，是妖族千百年一出的奇才，斗得过以卫道士自居的“南疆圣人”吗？

白千秋举起酒，大口豪饮起来。

六眼老祖冒出一身冷汗：“这次交易结束之后，你我断绝往来，从此再无关系！”

白千秋淡然一笑，倒也丝毫不在意。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鹰，这个有着超凡体质和超凡思想的年轻人，他会认同我的观念么？白千秋有一种预感，莫鹰一入南疆，蛟龙入大海，一举一动都可能会牵动南疆的气运！

经此一别。

前途茫茫。

再见之时。

安知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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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更新会比较晚，大概十点十一点的样子，等不了的书友，可以明天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