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教授是个好人。”陈诚突然说。老人看着他,又看看后面那片野花,她点点头,倒没有再说话。
翌日上午,陈诚已经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倒不是因为不曾相信老人说过的话语,只是工作上实在是太忙了。
三天的时间他几乎推迟了很多心理咨询者的预约,陈惠琴昨晚给他打过电话,说再推迟,金字招牌要砸在拖延症手里。陈诚今早一直从八点钟忙到这个时候,抬头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手头这一位病人送走,他才觉得困倦不已,饥肠辘辘。
陈惠琴从外面推门进来,看看表:“你用不用先吃饭?”
“外面还有?!”
“没了。倒是有一个老人和一个男的,说是要找你,但不是做心理咨询。”
陈诚有点诧异:“只有两个人?”
“不然呢?”陈惠琴奇怪地看着他。
“让他们进来吧。”陈诚懒得解释过多,“你先去吃饭,帮我随便打包点带回来就行。”
进来的人,果然是方晓冬的母亲和谢思军。
“陈医生,不会打扰到你吧?”老人走得很慢,谢思军搀着她,她拍掉前者伸过的手,“我还能走,不用扶我,越扶越有个习惯,腿都被惯坏了。”
陈诚站起来笑道:“哪里的事?之前陈惠琴没跟我说是你们来了,让你们久等了才是。”他对谢思军点点头,但对方并不领情,冷冷地撇开了视线。
陈诚无奈地笑了笑,邀请老人坐了下来。
“你说刚才那个小女孩吗?”老人问。
“是,我助理。”
“很精致的女孩,很有礼貌。”老人说,“我很喜欢。”
“您今天气色也不错。”陈诚喝了一口咖啡,凉的。他从底下摸出茶叶开,罐子一打开,一股发霉的味道冲天而起。
该死!陈诚暗骂了陈惠琴一句,老人呵呵一笑,摆手道:“不用了小陈,我很快就走了,呶。这个给你。”
她从递过来一个袋子,针织的,里面厚厚的一沓东西,十几厘米厚的样子。
“您这是……”
“这是老头子说要留给你的,他遗嘱里面说,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上。”
陈诚有点糊涂了:“不是什么保险箱什么的……”
“保险箱。冬冬她能猜到密码的,这份东西本来就不在里面了。早被他们拿了出来。”她说到“他们”的时候,谢思军的脸色变了变,陈诚一瞬间就明白了。
这里面怎么理也理不清的关系,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点拨,一瞬间就思维就能凌驾其上,看出各个流程的脉络。
可花了不少心思啊!
张天明早就知道了,这份老人留下来的东西肯定会被方晓冬攥着不放,方晓冬的身份同样敏感,靠压迫力拿到的手段几乎为零。唯一的缺口在自己这里——遗嘱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呢!这一份东西不属于他张天明,不属于王寒,当然也不属于方晓冬和谢思军,这份东西是属于他陈诚的。
张天明想的是陈诚拿到手里,事情就好办了。
到底是一份什么东西,值得这样藏着掖着?陈诚心中的好奇预甚,这种好奇心掩盖了他对于未知事物的忌惮,以至于他伸手去拿的时候,自动忽略了谢思军难看到极点的神色。后者对老人问了一声:“妈!您真的……要把这个给他?”
“这不是我们决定的,是老头子的意思。”
“可是,这些科研的东西对于他……”
“好了,小陈。”老人摆摆手,示意谢思军不用再说下去。“我们不逗留了,你忙了一个上午应该休息一下,如果下次要找我的话,去公园或者家里都行。你知道的,人老了,没啥可以去的地方。”
谢思军沉默不语,陈诚看了他一眼,可以知道这一番争夺,他和方晓冬两个人是如何败下阵来的。他深深地看了老人一眼,心底里默默道谢。
老人站起来,谢思军搀扶着。向外走去。
送走了两位之后,陈诚的视线终于停顿在那一份东西上。
他想起了杨山之前冷嘲热讽的话语,说是“钞票”,是“金钱”——很显然他错了,这个世界上总有比金钱更加引人入胜的东西。他把编织带打开,里面是整理归档的一沓沓文件。
兜兜转转,就是为了这一袋白纸黑字。
陈诚深吸了一口气。
他逐一翻开,好比掀开了人类历史长流上的宏伟巨著那样,这一翻,便犹如抽空了他的力气,把他整个人都带了进去,身陷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