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将咖啡送上来的时候,陈诚像往常那样挥了挥手:“不加糖,放这里就可以,谢谢。”
可对方一动不动。
陈诚隔了一会才感觉到不太对劲,他抬头看上去,是一位西装革履的陌生男子。
“您是?”
“请问是陈医生吗?”
“啊,是的,额……”陈诚有点仓促地站起来,“我是。”
“我是来道歉的。”对方鞠了一躬,“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天明。弓长张,天空的天,明亮的明。”
胖子随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这架势把后面真正要端咖啡上来的服务员吓了一跳。
来者不看向胖子,他带着一丝严谨的微笑,和陈诚对视。
“坐吧。”陈诚说,他继而看向后面的服务生,向她招手:“这里,把咖啡放下就可以了。”
对方点点头,在胖子身边坐下。
“这位是?”
“方候淳教授的学生,姓胡,是我朋友。”陈诚把咖啡移到胖子面前,又问他:“张先生,需要我帮你点些东西?”
对方摆摆手:“不用,谢了。”
“陈先生,还有……”
“姓胡。”胖子说。
“胡先生。”张天明点点头,“昨天的事情……”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盒子,推到陈诚面前。
陈诚打开来,是一副镜框。
“张先生是什么意思?”
张天明笑了笑:“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昨天登门拜访的是我同事……他叫王寒。王寒也是方老师的学生……”说到这里他倒是看了胖子一眼,胡胖子脸上有点挂不住,他这个蹩脚的“另类学生”称号让他有点扭捏,但对方没有歧视的意思,继而说道:“因为方老师和王寒负责的项目进行一半,实验被迫中止……再加上方老师逝世的消息对他刺激过大。还请见谅。”
陈诚点点头,他盯着张天明,又把视线从张天明身上转移到手中的眼镜框。“还有别的事情吗张先生?”
张天明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
“道歉我接受了,哦,还有这个眼镜框。”陈诚扬了扬手,把它重新装进盒子里,“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和我朋友还有事情要谈……”他把盒子放到自己这一边,大大方方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
张天明的笑容纹丝不动,好像没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动怒的。他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从坐下到起身离去不到两分钟时间,陈诚目送他从门口离开,至始至终张天明没有回头,他迈着军人一般稳健的步伐,三步两步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是个干练的人。”陈诚突然间开口说道。
“老兄,你可真够干脆的。”胖子苦笑道,“刚才你就让他这么走了,当真想撇开关系啊?”
“不是。”陈诚摇摇头,“这个人是搞科研的,跟王寒一伙,他刚才没说实话。”
“关于那一部分的?”
“你没注意到。”陈诚说,“在形容王寒因为方候淳老人去世而受到过度刺激的时候他眼神流转了一下。他在撒谎。”
胖子饶有兴致地听着。
“至始至终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从心理学上讲,这是一种自我防备的体现——他一定在掩饰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不过可以确信一点。”
“什么?”
“他自己也感到慌乱和束手无措。可这就不是我们所能够涉及的地带了。”陈诚说。
落地窗上的阳光洒进来,这是冬日里一抹普通不过的光亮,但落在陈诚眼里,外头的温和好比是一时的幻象,而咖啡馆是一个被囚禁在风暴中心里的砖头盒子,似乎只要踏出这里一步,外头骤然而来的狂风暴雨就会将自己撕碎,撒到整片禁区里的每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