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有一事请教都元帅,如今长江以南除福建偏隅之地,鞑子已被被清除干净,当务之急,各地佛弟子当何去何从?”
朱元璋虽然做过和尚,但生平最不喜欢说话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的人,斥道:“你不过一方士,我也只是大宋的一个都元帅,天下大势却轮不到你我来说。”
被骂了,邢子河也不着急恼怒,徐徐道:“大宋朝中为先南下还是北上争论不休,在下听说刘大元帅因为力主北伐,已多日见不到陛下。大宋如决定向天启开战,都元帅驻军的位置首当其冲,怎可说与天下大势无关。”
朱元璋冷笑,此人知道大宋朝廷争论不足为奇。南北弥勒教虽然花开两朵,但各地会党豪杰在举事之前真是亲如一家。彭祖师当年潜逃在颍州,被信徒当活菩萨一般供养着。
世人都知道自己做过和尚,却不知道自己最不喜的便是以鬼神之说愚弄百姓的人。如果不是李善长举荐,他绝不会见这种人。
邢子河不看朱元璋的脸色,继续自顾自的说:“如今天下大乱,兵强马壮者为王,在下知道都元帅扩军三万人,都是悍勇之士,但濠州和滁州土地贫瘠,却没有那么多的粮食供养。”
饶是朱元璋心沉如水,听闻此言也不由的脸色骤变,目光闪电般看向侍立在一旁的李善长。
“不是我说的。”李善长急忙摆手。虽是平日里很熟悉,朱元璋瞥那一眼,还是令他胆战心惊。
“都元帅莫要紧张,”邢子河微露出自得之色,“天下何处没有佛弟子,又有什么我们打听不到的消息。”
“你此来有何贵干,直说吧。”
邢子河挥洒衣袖,道:“解滁州少粮之局唯有南下,但那里是天启的地盘。天启正如日中天,在下听说天启宗主不称君,反而奉武昌徐寿辉为主,为人隐忍,乃是真枭雄。”
“郑宗主英雄,何须你说!”朱元璋有些不耐烦。两人言语有一字之差,褒贬天壤之别。
“郑宗主枭雄,却有一大软肋,”邢子河竖起右手食指,盈盈笑脸瞬间冻结住,“在下此来只向都元帅说一件秘密,天启宗主夫人前日到了芜湖,随行只有五百兵马护卫。”
朱元璋的低垂眼皮慢慢抬起来。
“据小人的消息,于夫人半个月内应该不会回到金陵城。天启重兵尽数集结在江北和苏州,芜湖守兵不过三千人。”
“你是何人?”朱元璋冰冷的目光令人不敢直视,“倪元俊和陈友谅不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李善长今日给他引荐此人时,说此人是从南昌陈友谅处来。
邢子河合掌:“在下弥勒佛弟子。”
朱元璋站起来,弓着腰俯视邢子河:“哼,陈友谅也不是佛弟子。你们好毒辣的计策,想让我去偷袭于夫人。陈友谅为何自己不去做?”
“天完朝廷皆是佛弟子,只有于家才不是佛弟子。”邢子河冷然道,“徐寿辉何人?是被鞑子驱赶到山林里,没有斗志的庸才,不过生了一副好皮囊,妄自坐在天完朝廷的皇位上。郑晟狼子野心,武昌朝廷上谁人看不出来。王中坤到武昌称臣,朝堂上下再也没人敢说起兵讨伐天启。倒是大宋朝廷上下清楚,如让郑晟占了半壁江山,就算攻打到大都城下,不过是他人做了嫁衣。”
“至于我家陈元帅,长江水路潘阳湖以下控制在天启手里,从南昌往芜湖都是天启的驻军。天启虽说供奉天完朝廷,其实暗地里防备甚是严密,南昌兵马一动,他们就会得到消息。”
“偷袭于夫人,对我有什么好处?”朱元璋心念急转。
邢子河道:“都元帅袭击了芜湖,还怕大宋朝廷不会南下?天下膏腴之地尽在天启之手,天下英雄何必为几根没有骨头的肉打破了头。我家元帅不甘心,松江府的张士诚不甘心,都元帅你甘心吗?”
年初,荡平江北元军时,朱元璋曾经率部攻打到临江的马鞍山地界,对对岸富庶的芜湖和太平地界流口水,但没有被欲望冲昏头脑。
他生性多疑,不会被这个来历不明的邢子河几句话就说动,哂笑道:“我敬佩郑宗主英雄,也不想去捋天启虎须,陈友谅想去做什么,就自己去做,不要来诓骗我,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