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头靠在硬邦邦的枕头上,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的月亮,怎么也睡不着。
小怜和玉荷一直在翻身,似乎睡得也不安稳。
睡前三姐妹聊了一阵,辛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像小怜玉荷想的那样自怨自艾。
她们本以为,明天三丫就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心里会不好受,没想到她能这么平静。
出乎意料的平静,让她们两个反而心情不平静了。
简陋的房屋,时不时掉土的房顶,剥蚀厉害的墙壁,辛夷歪着头,静静看着这一切。
真的该离开了,这是最后一晚了,从此之后,她再也不用在这个破旧不堪的家中待着了。
月亮,永远都是那轮月亮,却有着阴晴圆缺。
她的人生,一直都在继续着,从此要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一夜,进入梦乡后,辛夷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第二天,刚过了辰时,汪老员外的马车便停在了门口。
他和老伴各自换了簇新的衣裳,喜气洋洋的出现在辛家院中。
正在打扫院子的王氏,心里还挂怀着辛夷昨日顶嘴的事儿,不冷不热的招呼了二人。
马上就能把辛夷带走了,老两口也不在意,再说了他们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并不强求这点儿礼遇。
老夫妇一来,辛夷便出了屋,还是昨日的打扮,宽大的衣服长过手腕许多,走起路来拖泥带水。
最后还是辛有财,客客气气的给两人打了碗鸡蛋茶,又请他们屋里坐着。
其中过程无需赘述,翻来覆去不就是你谢我我谢你,人情话场面说而已,辛夷只继续装哑巴。
她等啊等,终于等到了老员外将银子取出,恭敬交给了辛有财夫妇。
面色一直平静的辛夷,终于肉疼了。
一下子出手十两,可怜她的荷包,真是大出血了。
有这十两银子,她能买来两亩地了,或者买几间宅基地也行啊。
只恨为了名正言顺的与辛家划分界限,这十两,她还非出不可了。
唯有如此,以后哪怕邻里说起来,她也不算白吃白住辛家八年多。
之前她虽然赚了三十多两银子,但那时她还是辛家一份子,算不得是她的钱。
王氏拉长的脸,在看到银子后,才露出两分笑意。两人碍于面子推辞了一番。在汪员外的再三坚持下,最终将十两接了过来。
这一刻,辛夷忽然产生了一种银货两讫的荒谬感,她这样算不算是明码标价,赎回了自由。
收了银子后,辛有财夫妻挽留汪员外他们吃午饭,汪员外推说还要到镇上为辛夷置办些衣物,时间怕来不及。
听到辛夷要置办新衣,辛桂香羡慕极了,要是她也能到镇上买好看衣裳就好了。
接下来,到了给辛夷收拾东西的时候,挑挑拣拣也就几件旧衣服,汪员外索性全都不要了。
最后,三人只带了辛夷的小衣和被褥离开。
辛家人在门口一字排开,目送着辛夷在汪员外的两人的看护下,一并上了马车。
车夫扬起鞭子,驱着马车离开,车帘放下后,辛夷的脸再没有露出来。
就这样结束了,大家心上,同时浮出了这个念头。
马车穿梭在上河村中,孩子们好奇的在后面追逐着,欢声笑语肆意张扬着。
离开辛家有一段路了,辛夷打开帘子,望着车外的风景。
调皮的孩子门们,手握弹弓,在路上奔跑着玩耍,无忧无虑的神情,让人十分羡慕。
她空有年轻的身体,却没了那颗天真幼稚的心。
车外的一幕幕像是慢镜头回放,清晰的映在辛夷眼底,离开这里从此过上另一种人生。
也许,她还会回来,但是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了。
活了两辈子,辛夷头一次产生了这种微妙的心情,游离在生离死别之外,但是同样强烈的情感。
车里没了外人,汪员外夫妻面色和蔼许多,身上那种稍带夸张的情绪,消失殆尽。
偶尔目光交接,辛夷总会给他们一个感激的笑容。
马车上不是说话的地儿,她有太多话只能藏在腹中。
有的话,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可以说出口,有的话只能永远埋在心底。
比如,她曾经是来自另一时空的一抹幽魂,比如她奇迹般的经历了重生,这些话是永远不能向外人言明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