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儿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看向红裳,她并不是怕红裳,她是不忍看红裳的神情:这种事情,要让太太如何选?太太怎么做才对?
红裳有些呆呆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宵儿:要大人,还是要孩子?她心下重复中这句话,有些僵硬的转头看向了赵一鸣,喃喃的道:“要大人?还是——,要孩子?”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金一般,红裳说得异常吃力。
红裳不愿意选,如果有第三种可能最好——她要莲太姨娘母子平安。
但是没有第三种可能,她只能二选其一:她要亲自扼杀掉一个人的性命,才能让另外一个活下来!要让她如何选?按本心来说,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当然是要留大人!可是,她却不是那个真能做主的人啊。
男孩,对赵府意味着什么,红裳比谁都清楚;要孩子,那她日后良心难安!要大人,不说老太爷和老太太是什么反应,就是莲太姨娘那里,红裳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她现在就是母亲,以一个母亲的心来说,那是宁死一百次也要换孩子的一次生机!
红裳感觉从来没有如此为难过,她思索的时间并不长,也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她便咬得嘴唇见了血!
救人如救火,红裳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可以细细考虑;她急得眼睛几乎都要红了:选谁?放弃谁?红裳下意识的寻求赵一鸣的答案。
赵一鸣迎向了红裳的目光:“要大人?还是要孩子?”他一样没有答案。
原本他听到宵儿的话。第一个反应他认为他会要孩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在他的嘴边儿翻滚着,却就是说不出口!
妾,不过是等同于货物一般。只是私产而已;可是赵一鸣在眼下,却可以活生生的感觉到,莲太姨娘不是货物,那也是一个人!让他如此狠心断了那女子的生机,那和他亲手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赵一鸣熟读圣贤书,他实在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几百个念头飞快的在他心中转过,赵一鸣心下已经有了决定。只是他一时间还开不了口:他同红裳一样。良心上是要大人——要孩子,只要大人在就还有得是机会;可是理智告诉他,应该要孩子。
孩子,那可是赵家的血脉,就这样舍弃他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赵一鸣闭了闭眼睛,他要如何做才能对得起天地良心,又能对得起赵氏的列祖列宗。就没有两全之法嘛?
此时,红裳夫妇在心底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老太爷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如果老太爷在,此事便不会由他们来做主,也不应该由他们来做主。
但是时间紧迫,红裳和赵一鸣根本不可能再等下去,或是再好好想一想了。
红裳和赵一鸣几乎同时艰涩的说道:“要大人!”听到对方的话,两个人的手都紧了一紧:“此事的后果,我来承担。”
如果莲太姨娘不能母子平安,赵府想来会有一场不小的风波。
赵一鸣闻言对红裳摇头。并重重一握红裳的手:“我来承担!我是赵府的长子。”此事,不是红裳能担得起的,他也不能再让红裳受苦。
红裳没有同赵一鸣争论,只催促道:“宵儿,快去!”这事儿,她已经不能脱身事外了,只是等莲太姨娘事了后。再同赵一鸣好好说,眼下却没有时间说这些。
宵儿叩了一个头,然后转身跑了回去,泪水一颗颗落在了地上:太太慈心!她一定要求祖父和稳婆们再想想法子,不能让太太去面对老太爷的怒火。
红裳和赵一鸣看着宵儿进去后,都退后几步坐倒在椅子上:要了大人,老太爷和老太太回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而那些别有居心的人,会不会利用这一点儿对付他们夫妇呢?
想起老太爷对赵氏子嗣的重视,红裳长长吁了一口气:这一场风暴能不能避得过,全要老天爷的意思了。
红裳不能对身为古人的老太爷要求什么:妾,通买卖!在古人眼中,妾不过是货物一件,让老太爷拿子孙后代的性命,去换一件货物的性命,他当然是不会做的;就等同于她在二十一世纪时,也不会用孩子们的性命,去换一个小狗小猫的性命一样。
在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眼中,妾,也就是一只小猫小狗。
红裳看了赵一鸣一眼:她不太明白赵一鸣为什么也会要大人;她本来以为赵一鸣会要孩子的——赵一鸣也是古人啊。
不过现在可不是研究赵一鸣想法的时候,红裳把疑问压了下去。
红裳看向了莲太姨娘的房间:如果真得只能留下大人,那她一会儿要如何面对莲太姨娘?孩子,可是莲太姨娘活下去的全部希望吧;一个母亲知道自己能够生存,是牺牲了自己的孩子换来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换作是红裳自己,她宁愿死得那人是自己;红裳更加不敢想像莲太姨娘伤心的脸:比起老太爷的愤怒,莲太姨娘的伤心更让她感觉承受不住。
赵一鸣虽然看到了四个稳婆有些奇怪,却没有问什么,他现在哪还有心思理会这些?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可是里间却没有人再出来;莲太姨娘的痛呼却时不时的隐隐传来,听得人们心惊肉跳。
红裳忍不住想使个婆了进里间看看情形倒底如何了,可是门却紧紧的关着打不开:红裳不敢让人叫门,怕影响了稳婆和方老先生救人。
屋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是连四个稳婆也没有多话:她们不是在为莲太姨娘担心。她们只是在担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