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际,她仿佛又见到了月郎,她疲惫至极,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近于贪婪的望着他,管他是真是假,便是做梦又何妨。
临死之前,还能见他一面,她死而无憾了。
至死,她不信他的背叛,她想他定是被什么缠住了脱身不得,他怎么舍得抛下自己,他还说过要她为他生一窝的小狐狸呢。
他怎么舍得抛下她?
她不信,死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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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赶回静心庵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再维持人形。
不知老尼姑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明明人已经死了,她却并没有急着打点后事,而是细心的为她拭净了身子又换好了衣服梳整了头发,因此当他赶到时,她除了脸色格外苍白外,几乎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他的真身是一只棕黄色有些杂毛的小狐狸,这样驳杂的毛色更凸显了他的卑微,他只是万千狐族妖魅中最不起眼的一只,她亦是芸芸众生中最可有可无的一个,然而他们在彼此的眼中无疑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其实他并不是很懂人类那些复杂的情爱,甚至他对她最初亦只是单纯的迷恋而已,迷恋她姣好的容貌,迷恋她鲜活的肉|体,迷恋那种几乎致命的yu仙yu死的快|感。
在他离开那个住了几百年的山洞之前,他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他真正开始有记忆时,便是从那天晚上他遇见她开始。
虽然这段记忆才仅仅半年而已,却美好得如同梦境一般,每一个难以忍受的夜晚,他都是凭借着他们那些美好的回忆才熬过来的。
他记得她细长的玉腿总是紧紧的缠在他的腰间,他记得每次他冲入她身体时,她都忍不住的浑身战栗,她喜欢颤着声音唤他月郎,他喜欢啃着她的香颈唤她花娘,当他们抵死般嵌合在一起时,他眩晕得恍若升天。
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宛若新生,她赋予了他新的生命,他已不再是他,他是她的月郎,而她也不再是她,她是他的花娘。
人性本贪,妖性亦然,他不甘心只是一段露水姻缘,他要她的一生一世,不,一生一世怎么够,他想要她的生生世世,直至灭亡,他都要跟她永远在一起。
西海之渚有仙山,名曰招摇,融水出焉,山上有仙草,花青色,名曰祝余,食之不饥不疲,若辅以狌狌之血,人生食之,可长生矣。
这是个古老得快要掉渣的传说,他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如同灵光乍现,初时还只是单纯想想而已,可自从他知道她怀有身孕开始,这种念头便如野草般在他的心中没边没沿的疯长起来。
突然有那么一天,他不辞而别,他知道她不会同意自己去冒险,可他必须去,他不要眼看着她苍老直至死去,那样的残忍他几乎不敢想象,什么来世,都是狗屁,即便真的有来世,她也不再是她,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这几乎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比起话本子里的愚公移山,起码人家还有座山摆在那里可以移,而他却连那传说中的仙山到底存不存在都不敢肯定。
他没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没有移山填海之力,他只能不停的寻找着,他不敢在人间停留太久,曾杀死老娘的那个道士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然而山川大泽是妖物的天下,弱肉强食是妖族永不改变的法则,他一只小小的狐妖,置身于群妖环伺的险境中,说一点都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他不仅怕,而且是几乎战栗到骨子里的畏惧,可他别无选择。
或者说,其实每个人都可以变得勇敢,只要他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人是这样,妖也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