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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使神州竟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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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小声说了个数字,换得皇帝更深的一个叹息。

“罢了,若是户部的银子不够,来借官银的便从内务府支吧!”

“可是,皇阿玛,儿子虽然不管内务,可是也耳闻黑龙江那边人参欠收,内务一直捉襟见肘。”

太子立马接上了话头

“皇阿玛,马上就是太后的圣寿节,前儿尚总管还在发愁呢!若是内侍再把银子借走,可有的饥荒打。”

“如今噶尔丹步步紧逼,若不是国库吃紧,朕怎会如此受制与他?银价飞涨,就连宫内的供奉都卯吃寅粮,何况那些穷京官?都是大清的子民,朕已经顾不得哈密各部的周全,若是连朝廷的体面都顾不了?”后面的话康熙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胤禛还待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忍着,纵然是天潢贵胄,也有不能改变的天命。

大的阿哥们在畅春园议事,小点的阿哥自然在无逸殿读书。胤禩捏着只湖州狼毫心不在焉的描红,脑子里一团团的都是乱麻。昨日朝堂上的事情不断扰乱着他的心思,准噶尔的使臣?哼,他比谁都清楚准噶尔各部都是狼,噶尔丹算什么,再过几年康熙亲征必定会灭了他。策旺阿拉布坦才是那凶狠的头狼,表面恭顺,暗怀杀机,先是拉着朝廷帮他处理了噶尔丹,然后借着长年征战,准噶尔部牧民的生活非常困难为由头,上了折子诉苦:“牲畜已尽、无以为食,极其穷困,人被疾疫,死亡相继。”

康熙喜欢当仁君,马上派人赦谕:“今果穷困无食,不能归故土,其移近边汛,朕当厚加恩赐。如决计入降,益从优抚养。”康熙意在让子民安心生养,就准许互通贸易,予以接济。

结果策旺阿拉布坦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边跟边境通商集聚力量,一边打着“得黄教得蒙古心”的旗号号召诸部。悄没声就占领了西藏,每一步都是策旺阿拉布坦先发制人,清朝在一步步付出了惨重代价后,才取得了胜利。虽然策旺阿拉布坦叛变的目的没有达到,但是清朝也没有降服准噶尔。

直到自家的四哥雍正帝即位后,才弄明白了策旺阿拉布坦在准噶尔一系列军事小行动的目的:“因图青海诸部,及西域诸番,暗遣人攻拉藏,杀之,掠据藏地。”

身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胤禩对准噶尔各部的记恨非常深,不仅因为这场战争持续了整个康熙朝,劳民伤财,更因为它在康熙四十二年害死了裕亲王,在康熙六十一年拖住了十四阿哥回京。是不是没有这场战争一切都能改变?不论如何,准噶尔这般意图作乱都犯了胤禩的忌讳,天命都可以改变?还有什么是注定的?如果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么就让河泽之怒提前降临。

晚上的钟粹宫

大阿哥胤禔随口提到的圣意比准噶尔更令胤禩愤怒,出借官银?康熙末年的国库空虚就是从这道旨意开始的,最具有讽刺意义的,那个康熙最看不上的明代的崇祯皇帝,当他在景山上吊的时候,他国库里的存银,是康熙死时的十倍。

朝廷一直在打仗,平定李自成余部的战斗,与南明小朝廷的战斗,还算是小的开销。康熙十二年开始的平定三藩的战争,前后八年。然后是对台湾以及西北用兵,那是大开销了,都要耗费大量钱财。更不用说持续了几十年的准噶尔各部平叛。

一个江苏巡抚,能有多少收入?130两。这是一年的收入,月进帐还不到11两。按一两银子兑换1680文计算,一天的花销仅为区区六百文。按这样的收入,不贪污基本上会饿死,皇子课读汤斌先生当了巡抚后,就是个大大的清宫,他吃的野荠菜,是他夫人在野外挑的。汤斌死后,囊中仅有纹银八两,连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到。所以,做清官,并不容易。

康熙他总觉得读书人总是懂道理的,读了书就会有品行。但现实里文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要养家糊口。文人一旦龌龊起来,比一般人更龌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开了借官银这个口子,多少龌龊的官儿就能够明目张胆的贪污了?雍正即位的时候,国库仅有区区七百万两银子,打青海还要靠抄了江南织造曹寅的家来付军费,修皇陵都没银子运红土!那时掌管工部的自己,既要省钱办事,又要照顾雍正的脸面,都快累死了,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还罚自己跪太庙!

回忆往事,即便胤禩心怀怨恨,也不得不承认雍正是很务实的,当阿哥时一直主管各部事务的雍正十分清楚朝廷吏治的弊病,看多了文人的龌龊,他从不迷信德行的自律。雍正大概是历朝历代的皇帝中,最懂经济的一位皇上。居然有皇帝像他这样破天荒地建立了养廉制度,将各级衙门中费尽脑筋组织的各种阴私收入公开化、制度化。养廉的另一个意思是,别偷偷摸摸地搞钱。象汤斌这样的江苏巡抚,养廉可拿到二万两银子。即便是做清官,也不那么难受了。

敌人的确有优点,但是胤禩也不是食古不化的古董,择优而师,一条道走到黑了,就回头换条道走,何必重复自己的错误?这一世,胤禩绝对不愿意继续向他俯首。

“大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些官儿拿惯了国库的银子,等到以后要用兵的时候,可不是个了局。”

胤禔看了看胤禩,不以为意

“那些穷京官儿能借的几多?老八,你太多虑了。”

“大哥,听说湖广旱灾,米价飞涨,皇阿玛要挪内务的银子赈灾,还免了免广西、四川、贵州、云南四省明年地丁税粮。免了顺天、河间、保定、永平四府明年税粮。免了直隶、江南、江西、浙江、山西、湖广等省六十九受灾州县赋税。”

胤禔心内一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层?自己不管着户部,国库确实不清楚,看皇上的意思,准噶尔是一定要灭的,这些年一直灾祸不断,若是收成不好,皇阿玛再免了赋税,就更是难为了。这点子银子倒不怕京官借,就怕他们还不起。

“皇阿玛要做圣君,推行仁政,况且户部有你四哥那尖刻性子看着,料得也动不得多少。”

胤禩暗自瞧不上胤禔的短视,事关利益,就算皇子又如何?太子的门人正招兵买马,只怕马上四哥就会被人参个本,这国库银子肯定都随了风。想了想,换了话头

“昨儿弟弟听说准噶尔那又不太平,大哥,万一再出兵,弟弟要替你押粮草,免得哥哥像裕亲王那样被粮草误了军机。”

粮草,正中了胤禔的心事,这个弟弟果然贴心,事事挂心自己,可堪大用!胤禔没有接话,心里却盘算着联络下明珠,好好计议下如何保住自己的军费。

“老八,难为你这样想着哥哥,来,我们兄弟干一杯!”胤禔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惠妃娘娘在一旁不好插口,后宫不得干政,朝廷的事自己儿子可以随意谈论,自己却没资格开口,只得静默着添酒劝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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