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
对于维也纳正在发生的惨剧。这个词语便足以囊括。
德国联邦国防军室是最先反应的,第一道防线迅速围绕着奥地利展开,紧接着就是法国的陆军,在法国的边境线上竖起了第二道防线,及时筛查,而在海峡的另一边,英国仅存的舰队集结,大西洋另一端的海军也正在开赴的征途上。
幽兰黛尔咬着唇,一份又一份战报传进了作战室,即使经过了参谋团的审理和女仆小姐的筛选,这些材料也还是堆成了小山。
但更糟糕的是天命总部,任何讯息都仿佛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
迷茫再一次爬上“最强”的心头,她是战斗的天才,她是最强的长矛,可她并没有坐镇后方、洞悉全局的才能。
“……幽兰黛尔……大人?”
这是一个生疏的称呼,回过头,她看到的是那个尚还青涩的女武神。
“……安娜?外面情况怎么样?”
“战线上还能维持均势,国防军的重装暂时还能——”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一个词语,一个能够形容那群怪物的词语,它们比死士更加具有传染性,比崩坏兽更具有破坏性。
“——抵御那些怪物。”
金色的女武神摇了摇头,撑在桌上。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拖得越久,撤离的安全性就越低。”
这句话几乎是从幽兰黛尔的齿间挤出来的,她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以失败为前提,以撤离为胜利的仗。
“总部那里,你有什么了解吗?”
蓝紫的少女却只能回以空白的摇头。
“我半年前从小队暂时离退,入学进修,除了平时的报告外,一无所知。”
“通讯方面,总部一直保持正常连线吗?”
安娜翻出了手机,内部频道上是令人绝望的稀疏平常。
——【19:22,报告已接受,请继续保持联系,祝您学习生活愉快。】
幽兰黛尔看了眼现在的时间,19:54,营外炮火震天,国境线上到处都是避难者,只有这篇文字还在可笑地粉饰太平。
她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联系总部的任何希望。
“你爱人呢?”
她忽然这么提了一句。
安娜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位“最强”还会关心这些。
“天武没有走,他在一号急救所里——”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
“他是医学博士。”
幽兰黛尔点了点头,又提醒了一句:
“去见见他吧,和他说说话。”
安娜抿了抿嘴唇,最终化成了一抹薄笑:
“好。”
营帐又剩下了一个人,幽兰黛尔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
“——喂,丽塔,听我说。”
——凌晨三点,神州夜深。
总指挥所内,依旧是冷峻的寂静。
得益于在这片土地生活过的长久岁月,即墨很轻松地就拔除了天命在这片国土上埋下的钉子,但是人们的脸上依旧没有得胜的喜悦。
维也纳发生的惨剧正在一条条播放,从新闻到社交网络,从视频到文字贴,无一不渗着凄苦的血。
震动的嗡鸣响起,即墨稍稍摆了一个歉意的手势:
“不好意思。”
门开,门关,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出现在了走廊上,即墨微微喘了口气,靠着墙,符华也靠了过来,贴着肩膀。
屏幕上显示的是“女仆小姐”。
接通。
“天命总部怎么了?”
“很糟糕。”
对于即墨单刀直入的提问,丽塔没有任何的惊讶,当然,她也没有任何可以开玩笑的闲暇。
“不论是内部渠道还是对外客服电话通通失效,古堡议会也没有办法联系上,和天命有关的一切都好像蒸发了,现在在维也纳的只有三个人。”
“作战部署呢?”
“幽兰黛尔大人将指挥权全部交给了我,她本人要独自进入总部,还有一位A级负责战线维护。”
即墨听完就觉得自己脑袋被一只金色大锤敲了一记。
幽兰黛尔是把好刀,但要是没有持刀人,谁知道这个好家伙会变成什么样的神经刀。
“立刻通知战线做好撤离准备,避免一切近战接触!开放所有通行线路,撤离还停留在国境线上的驻军!开放所有交通线!把设立的隔离区都运作起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感染源!把整个欧洲的远程火力都叫过来,瞄准维也纳,让那后方的那两个别睡觉,时刻抱好箱子准备摁按钮!”
一口气说完,即墨有些崩溃地舒了口气。
这是种他讨厌的熟悉感。
他看向符华,很久以前他们也是这样站在走廊里,外面的世界也是同样的惨烈。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起点,但是灭世的灾难似乎更加复杂,也更加神秘。
符华望着他,伸出手,穿过他的发丝,抚在他的脸颊上。
即墨点了点头,继续对着电话:
“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内我就到。”
挂了电话,他握住了妻子的手。
手掌盖着柔温,手指却有些颤抖。
“他一定会来。”
即墨抿着唇。
“那条蛇一定会来。”
不论是他还是符华,那条蛇绝对会抓住这单独行动的空隙,而且毫无疑问,这片土地就是他的目标。
“我的理性在告诉我,我不应该去。神州大地要比欧罗巴更有迂回的空间,我应该利用这次的通讯,守株待兔,可是,可是……”
他抓着符华的手,像是在寒夜里抓住了一根烛火。
然后,他听到了一抹轻松的笑。
“你果然没变,就像是那天你背着我往医院冲那样。”
“我都快忘记了……那个时候咱们好像都是小杂鱼,碰上个战车级都要跑个半天。”
符华被他逗笑了,捏了捏即墨的脸。
“好啦,阿墨,去吧,这里有我。”
符华捧着他的脸,拂过他的唇,抿过他的舌尖。
“早点回家。”
“等我回家。”
就像是一道擦去的铅笔印,即墨消失了,符华重新理了理头发,向上稍微收了收。
她当然知道那条蛇正躲在阴影里窥视着一切,但是她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弱小的女孩,更不是那个迷茫呆板的“仙人”了。
她微微眯起眼,无形的光羽纷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