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六点,陈天戈如往常一样起床洗涮,多年的所谓生物钟和作息根本不由他自主意识决定,到时必定清醒。他也尝试过回笼觉,听说那种觉很好,可惜,对他而言比起床难受。穿着运动衣,就是蹲马路牙子的那身。今天不用去同景花苑了,也就没必要再去华科去享受那群二憨货仇视的目光了。其实陈天戈喜欢大学校园的氛围,或许是自己没上过学的原因。但那群傻蛋创造各种套磁机会,打听自己那个学院的,研几的,什么专业的,这些时候他特别享受,享受那种清纯的气息。甚至有大胆的女生看着自己条索状分明的肌肉故意在眼前晃动前胸,让他都有心来一场风花雪月的怨恨。其实陈天戈并不是那种健美身材,还有点清瘦,一米七八的身高体重刚过六十五公斤,这在现在社会里只能划归瘦子行列。
沿着江边陈天戈根据地形做着不同的动作,乍看像专业运动员做变向跑,殊不知他的脚步却进退变换。亦如在长治的登山,速度如常脚步变幻。长江的水难得没有十五年前的味儿,虽见不到清澈却也不让人恶心。间隔着有夜钓的收摊晨钓者支场,早起的人心情大凡是好的,时不时相互挥个手,问个好,脸上都是洋溢着平安祥和。也有晨练者想学陈天戈的样子做做花样,却因为担心闪腰扭脚,像起初长治的那些犟头一样,悻悻地转向了,省的受打击。一趟下来也只是微微发热,陈天戈看看时间,默算了距离,基本在二十里左右,过于平坦的环境即便增加路程也达不到需求量。关乎影响,找了处僻静地儿随便过了趟八极和伏虎,行进间又串了套长拳。有些过于惊人的只限于心练了。
再次冲了凉,陈天戈在运动装和韩版之间纠结了少许,还是套上了方便蹲马路牙子的运动装,毕竟今天是去搬家。开着卡宴多少有点别扭,翻出来说明书看了看,详细熟悉了车的功能按钮,没看到“着运动装不得驾驶”的字眼就放心的驱车出发了。
想着几天前还是夜行探路,今天就堂堂正正的有了住户的象征,还真是“人生境遇莫断言”。陈天戈都对自己的不要脸钦佩了。
进车库停车,走内门进屋,再到餐厅。出发时已经接到电话说给备了早餐,只是陈天戈不确定是酒店送来的还是冯立萱做的,或者干脆就是外面街边摊买的。等他坐定却觉得自己未免太熟悉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只送过一次还是送到门外的客人该有的行为。抬头心虚的看看冯立萱,却发现她正促狭的看着自己笑。难道那晚她没睡实?不应该呀!呼吸均匀顺畅,没有夜半人惊的波动,虽在门口,配合对身体起伏的观察和听辨呼吸的手艺不该是没睡实呀!怎么回事?
“为啥没穿韩版?”
我去!能不能别怎么吓人,还以为祖师爷托梦传功给你了。用师父的话说自己在下山前就直追祖师爷当初的身手了。
“那个……今日个不是搬家吗?这样穿好帮忙。”陈天戈又摸鼻子了。
“你是不是尴尬和不好意思时都要摸鼻子?”
“嗯?有点。”傻妞误会了,还是特真诚的误会。这误会好,最起码确定不是觉察自己夜探的事就行。至于摸鼻子?哥在长治待十五年都没摸一次鼻子。师父说祖师爷讲述过也算是教导,说他那个行当除了长相普通泯然众人外更不可有太过明显的习惯性动作。这只是取信与人的小把戏。给人以信任的基础便是让人觉得你有让人可掌握或把控的喜好和行为,你有让人一探即可究竟的常人心态。
看着五花八门的早餐花样陈天戈就知道都是街边摊挑拣来的。女人对于吃食的选择也是首先考虑美观干净,看着赏心悦目,偏离了其本来功能。陈天戈这段时间已经尝遍了几乎所有的小吃,切实把所谓的早餐之城验证一遍,毕竟十几年前住的也是北方人的家里。最后的结论是北方的胃配不了南方的厨艺。这一桌的早餐已经不是单纯的喂嘴的事儿了,更多的是走心。难得这妞大早上溜街还提溜回一大堆吃食,这足够养两头猪。
“跑了几趟?”
“三趟。”问的突然,答的迅速,几乎没留思考的空闲。人在付出努力的初始都有别让人觉察的初衷,但付出的辛苦足够时就在心里默念自己的辛苦,也期望所奉献的对象能了解那份辛苦。冯立萱这时候就这样,也自然没防备陈天戈的突如其来。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挑拣一些带回来了。”看着陈天戈没动就又说“其实以前我都吃过,不怎么好吃。”
“亲人之所以是亲人不需要谁取悦谁,也不存在谁尊谁卑,除了礼教相处的基点是真实。”
“你不属于武汉,我想这样可以多留你些时间,或者再以后你能记得这还有个亲人。”
陈天戈知道这是现实,他不可能一直在武汉,这不是个悠闲的城市,不是个安逸的城市,甚至不是个生活的城市,更像一个放大的名利场,这是现代大都市的通病,置身其中不可避免被急功近利和浮躁侵袭。
相对无言,仿佛早餐是阻碍久居武汉的罪魁祸首,这样的不知觉中倒是两人都发挥了变异的口感和食量,本来是两头猪的食量也被挑挑拣拣的剩下残羹冷炙。或许是基于十几年前的好感,否则无法说明尚不足一日的相处能衍生如此沉重的离别忧患。仓促了点也早了点,初识不该是这种心境和情绪。冯立萱单调的收拾残局,陈天戈默默的抽烟。“妈的,又不是恋爱,搞这样腻歪有病呀!老被傻妞这样搞就得扛个锄头去埋花了。”
搬家公司就是救星。可陈天戈发现自己又白准备了。冯立萱说要搬的就那些装箱的书、被褥和衣服,家具电器虽不算过时也没必要再搬来搬去,算搭头留给下家了。除了这几天用的都陆陆续续装好了,根本用不着他上手。搬家公司的也似乎怕他抢买卖,干脆利落,他跟傻子似的陪着搬家的小伙子楼上楼下到车前跑了几趟,实在觉得不能继续傻下去,就坐在草坪边缘的石凳上抽烟。遗憾的是没茶可喝,要不然再把搬家的PS掉摆一盘黑白子,那就能整一出素手落子红袖添香的画面来。这环境有这种潜力。越想他就越想着成就立体感的场景,眼神肯定特迷离。
“想什么了,那么入神,显得特猥琐,感觉就差哈喇子了”
“纤手落云子,红袖赠清香,青草漫无际,翠叶做帷帐。”
“谁的?没听过”
“胡诌的”
“你刚才作的?是不是我打断了,感觉还有下阕。”
“没有作,随口胡诌”
“再继续,我给你倒茶,你再诌诌。”
“行了呀!叫我撤摊的吧?我去跟车,你自己开车。”
看看驾驶室双排座塞满的人,又看看捆绑着几条交叉绳子揽好的后车厢,陈天戈觉得车速不超120他可以纹丝不动的待行李上。就轻松一跃上了车,比一下还没超过车顶,摆放也算平整,靠着车厢盘膝坐下。结果被呼喊着赶下来了,硬是不干这活也不让他待那儿耍帅。本来陈天戈还想争辩几句,看着冯立萱五官抖动着的笑意,觉得这时候该摸鼻子,就摸几下鼻子跟着去了车库。刚进车里就听见冯立萱放声大笑,笑的那叫一个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交警不容许后车厢坐人,再说货物登记了,他们又都在公司备案。”说完又接着笑。笑吧笑吧,难得你那么开心,叔叔我不计较。
“什么时候装修的?”新中式风格,红木家具,最起码看上去是原木,沙发不是仿古的,没有琐碎繁杂的精雕,一进门厅给人的感觉还是简洁,色调不暗,也算明快,红木色彩没有占据主系,倒像是添加和装点。跟陈天戈长治那套房子差不多大小,也就一百六七平。他走了一圈回来就问冯立萱,这不是十来天的工程,她出来不足一个月。
“是样本房,小区房子基本售完了,三套样板房:欧式、简约和中式,我选了中式。你酒店退房了吧?”
“哦,在后备箱,我去拿上来。”临出门问了一句“这楼盘谁家开发的?”
“江浙那边过来的。不是锦成。”冯立萱明显一愣,也能明白陈天戈问话的意思。她似乎不想提及,有避讳的意识。
陈天戈收拾书籍,冯立萱收拾被褥和衣服,就连陈天戈的行李箱也被她拖走了。书籍保养的不错,几乎没什么灰尘和碎渣,所谓收拾无非是按类别上架。全部打开包装箱,随意的扫一圈,同类的书基本能清楚分辨并准确抽出,瞅一眼书柜间隔的长度,双手一夹就很随便的整齐入架。真没用多久,陈天戈把包装箱都随手捏成最小体积塞一个里,看看没啥可干的就随手拿本书躺摇椅上了。
“你学什么专业?”
“呃…我没上过学。”
“你看得懂这个?”
“难吗?”陈天戈看看书名《大败局》。“这就是江湖千门的局放大了而已,我要做局比他们差不了。”
“好吧”冯立萱不知是被陈天戈的说法打败了还是怕触碰他没上过学的忌讳,没继续话题。“出去吃饭吧,去江畔,那里是鲁菜。”
陈天戈起身没一丝尴尬。这货从未觉得没上过学是什么忌讳或是见不得人。像冯立萱、郑文慧之流专业的经济学科班生他做局能吊打整一届。知识更新没错,但人文类、社会类以及经济类更像是在轮回和重复,更新的只是说法和名词。当初收留师父的北武当山那个逃兵道士参军前混外八门的,乱七八糟的经验填塞给陈天戈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