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之一途,三千大道,崎岖离奇者更甚万万。
其中翘楚,古往今来数不胜数。
唯有一人,或者说一宗,立足剑道魁首。
剑冢,漫漫数千年传承,堪称剑道无双,习剑之人莫不为之神往。
文诺问过王子清,郑狩此人的战绩如何?
少年回道,“身经百战,胜无数,仅一败绩。”
文诺心中嘀咕,听上去好像也没多厉害,好歹输过,不是什么战无不胜之人。
王子清随后又补充道,“。。。不过他仅有的败绩也算不得输,当年初出剑冢,声名不显,对手却是早已缘督境八品的‘八极刀’朱殕,论修为,郑狩差了一个大境界,论经验,郑狩尚且稚嫩,被朱殕摆了一道。”
“后来郑狩步入缘督境,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朱殕,立生死状书,一天半夜后,朱殕的首级被挂在八极刀宗的牌匾上。朱殕的徒弟不是不想报仇,而是有这个心思的已经陪他们的师父去了。”
文诺清楚得很,用剑,是铁定赢不了浸淫剑道数百年的郑狩,与其在熟悉的领域任人凌辱,不如另辟蹊径。
恰好,文诺自从被陈学道捅了一刀之后,便信奉技多不压身。虽然剑决就会那么两套,可也不是没练过其他的,这年头,没几分旁门左道的功夫,谁敢去闯荡江湖?
当然仅仅只有功法也是不够的,还要具备郑狩所不熟悉的内息。
鲲的神佛之力,与文诺的内息出于同源,却又与修行者的真气截然相反,用来强行提升自己的境界再好不过。
陆昭的苗曦,差点毁掉南音,品阶是文诺所知的兵器中天花板一样的存在,又是郑狩的心魔——刀。自古刀剑在兵器谱上的排名就颇为争议,持剑的骂用刀的都是匪盗之流,握刀的骂用剑的皆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文诺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在他看来,无论刀剑,都只是兵器罢了,称手就行。
于是乎,万事俱备。
可惜,文诺依旧败了,陌生的力量,不熟悉的兵器,命悬一线之际,他下意识以剑诀运刀,被郑狩抓住招式中的破绽。
泥水灌进他嘴里,呛得直咳嗽,护体罡气如风中烛火,摇摇欲坠。
苗曦恢复成漆一般的黝黑,安静地浸在水洼中,和农家用来捅灶眼的烧火棍差不多。
郑狩深吸两口气,发出怪异的笑声,比当年杀掉朱殕时还高兴。
世界上已经没有神明,而与神最接近的人便是倒在他脚下气若游丝的文诺。
他打败了神。
而现在,杀神,也不过是他动动手指的事。
灵魂在颤动,上次这般,还是他初握剑时。
“伪神,也算半个神吧。”郑狩嘀咕道,咧开的嘴缝中,犬齿尖上闪烁着森然的寒星。
远处,陆昭等人心头涌上绝望,强大如斯的文诺败了,他们恐怕也活不成。
见文诺倒在地上,明珏不由将手抽离,徐三钱面色一苦,屏障的光华黯淡许多。
“喂,小姑娘!”
明珏没回话,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文诺身旁,将他从泥水中捞起来。
文诺眼睛睁开条缝,虚弱道,“明珏?抱歉啊,好像又让你担心了。”
明珏眼眶微红,盈盈泪光闪烁,摇头道,“没有的,是妾身拖累了您。”
“啧啧,真感人啊,有情人同生共死?”郑狩阴阳怪气道。
文诺倚靠着明珏的手臂站起身,一把抹去脸上的污水,笑着回道,“剑主在剑道上的造诣果然举世无双,是小子太过孟浪。”
“一句孟浪就完事了?”郑狩的笑容垮了,怒火在眼中烧灼,双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着,白色的发丝漂了起来。
“杀老朽的爱徒,坏老朽的计划,这可不是一句孟浪就能了结的事。别说你是半神,就算你是南音的掌门候选人,老朽也要让你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嗡。”
虞阜发出清脆的剑鸣,回应郑狩的愤怒。
文诺忽然笑了,轻声道,“小子可不是什么半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罢了,有血有肉,会冲动,会犯错,不小心坏了前辈的计划。。。”
话未说完,他猛地将明珏推出去,身上炸开紫色的电弧,浸在泥水中的苗曦如毒蛇吐信暴起撕咬郑狩。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郑狩措手不及,连忙运剑挡在身前。
“叮当。”
苗曦被剑芒弹飞,斜插在泥地中,刀身不住地颤抖,然而郑狩却心道一声不妙。
紫色的电弧瞬间充斥他的视线,分不清文诺到底在什么地方,举目望去,皆是紫芒。
他心下一沉,手腕扭动,虞阜荡开坚毅的剑围。
“噗呲。”
一只手从电芒中探出,越过虞阜的防守范围,硬生生击碎厚实的护体罡气,穿透郑狩的肩胛骨。
大片的血雾在郑狩身后炸开,不待他斩断镀着电弧的手臂,文诺一脚蹬在虞阜的剑刃上,紫电如流星般朝后划去。
虞阜斩了个空,紫芒堪堪停在三十丈远,电弧散去,文诺单膝跪地,重重地喘着粗气,眼底里满是遗憾。
“无耻小子,居然使诈!”
郑狩捂着自己的肩头,海量的真元朝伤口处涌去,勉强止住了血流。
文诺不羁笑道,“兵不厌诈,剑主身居剑道魁首的位置太久,大概都忘了三教九流的下等招数。”
可惜了,本来这一爪可以洞穿剑主的内府,然而赤手空拳的文诺,根本破不开虞阜的剑围,最后只能抓碎郑狩的肩胛骨。
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已然无力回天。
侧目四望,徐三钱满头大汗,支撑屏障的手不住地颤抖,而另一边的几人身负重伤,期许地望着文诺。
而明珏亦是面色苍白,要不是她将内息过渡给自己,恐怕他也无法抓碎郑狩肩胛骨的机会。
好像已经没人能挡住郑狩的下一剑。
要完了吗?
文诺将视线转向剑主,逞强地站起来,直起腰身。
明明要被杀了,心里却没有一丁点恐惧,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脑海中没由来地浮现出一张少女的面容,耳旁似乎还能听到她在唤着自己。
“大师兄!”
如果自己死了,她大概会很伤心吧。
【对不起,大师兄可能要食言了。】
“看来你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也好,就凭你这幅慷慨的模样,老朽给你个痛快。”
郑狩持剑挽了个剑花,狂啸的剑气几近将文诺吹倒。
剑气之后,是杀意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