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夫不知道，在她毫无警惕地说出这长长的一番话时，鬼使神差回来的雨玲一动不动地在门诊外面，将电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鬼使神差，一点没错。

从仁爱医院回来后，她再次来到月光巷的巷子前，她看着那条巷子，弯弯曲曲，从鳞次栉比的店铺里面飘出来浓重的烟火味。这个城市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说是从那些熟悉的事物里面，能找到生活本真的味道，他们却不知道，生活的本真的背后藏着一个个深不见底的井，很多人都本能地绕过去了，绕不过的就掉进那个井里面。

林雨芬的缝纫铺就是一口井，雨玲准确的、不可避免地掉了进去。

她一直有一个很大的疑惑，如果那天晚上，她看到的那一幕是真的话，似乎在靳小溪死亡之前，自己就已经被麻醉了。林雨芬是不可能预料到靳小溪来的。如果靳小溪不来，那么谁会是受害者。现在她知道答案了。

她的耳畔响起了林雨芬对自己说过的无数次类似“我是为你好”、“没有你我活不下去”这样的话。林雨芬那是真的对自己好啊，那种好，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好，林雨芬愿意把命交出来，让自己活下去。

雨玲感慨着，林雨芬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晃荡起来。林雨芬笑起来，其实也是蛮好看的。

在接近缝纫铺时，雨玲就看见张晨旭和乔恩勇站在那里。缝纫铺的门关着，他们像是在等她。

张晨旭表情复杂地问，“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雨玲看了一眼乔恩勇，乔恩勇也在等她的答案。雨玲掏出钥匙，不慌不忙地打开门，张晨旭和乔恩勇走了进去，张晨旭又问了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雨玲背对着他，“不知道你问什么”

“关于靳小溪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什么也不知道。“

空气像一颗大摞丝，不停地拧紧着。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骗我，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告诉我，告诉我，是林雨芬杀了小溪，你说啊。”张晨旭大声地叫了起来。

雨玲沉默了一下，平静地说：“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张晨旭气恼地去拽雨玲的胳膊，却被乔恩勇制止了。乔恩勇走到雨玲的跟前，“我知道你和你姐姐两个人感情深厚，你不希望你姐姐有事，但你知不知道，你一味地替她隐瞒，她只会陷得更深。而你现在说出来，实际上是在拯救你姐姐。”

“拯救？”雨玲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姐姐为什么需要我拯救？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啊。你们不是查案的嘛，查案要证据，你们说我姐姐杀了靳小溪，证据在哪里，如果要定我姐姐杀人罪，即使我指证了她，那也是不成立的。”

乔恩勇看着雨玲，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又对雨玲加重语气说道：“你记住了，林雨芬可不止杀了一个人，还有一个沈广桃，一个人实施刑事犯罪后，他必然会在现场留下什么，也会带走什么，这是一条铁的定律，就算林雨芬杀死靳小溪的案子证据链不充分，但只要证实她杀死了沈广桃，她一样要付刑事责任。”

雨玲嘴角撇了一下，她微微地仰起头，“那你去查啊，和我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让我去指证我的亲姐姐，你们还是省省吧。”她说完，目光转向门，无异于要下逐客令了。

乔恩勇悻悻地离开了。缝纫铺里面只剩下了张晨旭和雨玲。

“你为什么还不走？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雨玲铁了心。

张晨旭说道：“既然你不想说你姐姐杀害小溪……”

“她没有。”雨玲快速地纠正道。

张晨旭抿了一下嘴，“好吧。算我刚才说错了。我只想和你说说，明天演出的事情。小溪生前一直很渴望演茶花女，希望你能坚持一下，帮她完成她的心愿。”

雨玲笑了起来，带着讥讽，“别老是拿靳小溪当挡箭牌，你是为了你自己吧。如果我不演出，那么你和你那个女导演就不会那么称心如意了。演出是签了合同的，如果不能如期举行，那么后果会怎么样，不用我说了吧。”

“林雨玲！”张晨旭怒气地喊了一声。

雨玲也不在意，“我真替靳小溪叫屈，她可能死前都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还有别的女人，”她看向张晨旭，见张晨旭面色铁青，缓了缓，回到正题上，“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离开她！”

雨玲见张晨旭不回答，“是不是还在惦记你和那家影视公司签约的事情呢？舍不得？你非得要借着她那棵树才能往上爬吗？你能不能靠自己的实力拼一把。要不然就算是你哪一天成为巨星，别人也会看不起你，你所有的付出、努力，也都会一文不值。”

张晨旭闭了一下眼睛，犹豫道，“好，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我就与她划清界限。”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你回去吧，明天，我会准时和你们会回的。”

“你也好好休息，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张晨旭正准备走，又转身问雨玲，“你脖子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雨玲歪过脖子，“放心，已经好了。”

张晨旭看了一眼，这才走出了缝纫铺的门。

他前脚刚赶，对门的黄太太就来了，她乐滋滋的，脸上的表情和问话有点不搭调，“怎么，警察又来了，我怎么听到他们说雨芬什么杀人了呢？”

雨玲轻松地说道：“他们也只是在猜测，拿不出证据来。”

黄太太依旧快活地说：“就是，他们那帮警察就爱瞎折腾，他们那双眼睛呐，还不及我这个半老太太呢，什么人做什么事，雨芬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