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都知道,自己若是撤退,周边那些官军不可能不追击。可若是不撤,王爷那里根本就无法交待。若是王爷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非但自己成了无头苍蝇,单就这十万大军,当场溃散的可能性都有。从九江府到南安府,可不是几十里、上百里,而是足足几百里的路程。
这一路上到处是河流纵横,处处都可以成为战场。若是官军集中大批骑兵突袭,到时候又该如何?十万大军,看起来数量很多。可对面是什么人?那是名闻天下的四大营精兵。到时候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这十万大军非但救不了王爷,反倒是极有可能将自己也搭进去。
最关键的是这十万大军撤退,肯定要留一个断后的。若是自己说了话,这位心中恐怕也是打定主意撤,只是没有选好断后人选的宋大人,来一句正好那就你来断后。这岂不是将自己放在油锅里面了?跟着大队撤军,大家都没有什么信心。留下来断后,那不是基本就是等死?
正因为大部分心中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谁无论宋偐如何的追问,这些将领没有一个敢说话的。因为谁都不傻,都知道这个时候,救王爷才是最为重要的。王爷那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就算这边拿下江宁府,那边也饶不了自己。到时候自己掉脑袋不说,还要连累全家人脑袋。
如今自己跟随王爷出兵江南西路,可自己的全家人,可还都在郡王府手中攥着呢。这些个东西,大家可都是看的很清楚。所以救王爷是必然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救,就算不能全部平安撤走,可怎么才能将这十万大军,从朝廷最为精锐的官军眼皮子低下,至少撤走大部分。
于是,都不愿意留下来,断这个后的各级武官,便来了一个万言不如一默。无论宋偐怎么催问,就是谁也不说话。见到所有的人,都依旧不开口的。扫了一眼在座的诸将后,宋偐咬了咬牙道:“王爷那里必须要救。但九江府这边,必然要有一个断后,掩护全军撤退的人。”
“既然你们都如此保持沉默。那么,我就直接下达军令了。邓铭都指挥使,本官将所有大炮留给你,由你带着你部一万军马,必须死守德安至少五日,掩护全军南撤。其余所有人马,每人带足七日的干粮。今儿晚上三更,以林指挥使的五千龙骧右军为前锋,全力向南撤退。”
三下五除二安排完毕之后,宋偐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语气之中冰冷的道:“本官既然奉王爷钦命,统带大军平定江南西路,那么便是这里的绝对统帅。诸位都是武官,将令一出军破身死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是清楚的。之前本官给过你们说话的机会,你们既然都不肯说。”
“那么现在本官既然安排了下去,那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谁若是不服从本官的将令,那本官也只能代替王爷行军法了。到时候,别说本官不给诸位机会。若是有人现在想要给本官撂挑子,可以,交出你的部曲,现在就可以从军中滚蛋。否则,别怪本官军法不认人。”
说到这里,宋偐坐在那里,端起一盏茶轻轻的抿了抿之后,才又扫了一眼在座的几乎所有指挥以上的武官后道:“若是现在不肯走,等到大军开拔之后,谁若是再想走,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现在,若是没有异议,就马上去着手准备。记住,带不走的辎重,全部都留下。”
原本老好人一样的宋偐,此时语气之中的杀意,让在座的武官都知道。若是真的在这个时候说交出部曲,脱下身上这身铠甲走人。恐怕别说走出这座营寨,恐怕就连这间营帐都走不出去,便得人头落地。所以,在宋偐公开宣布交出部曲可以走人的时候,没一个人敢应声。
如今见到宋偐放人,所有的人立即站起身来,想着被点命留下来断后的邓铭,投去怜悯的目光之后,纷纷的转身离开去做准备去了。而被他单独留下来的邓铭,则是一脸苦相,明显对于自己被新分配的工作很是不满意。也是,对面可是四大营中的锐建营,换了谁都一样。
而看着自己这员老部下一脸的愁苦,宋偐却是没有理会他,而是沉吟了一下之后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在调任广南东路节度使左卫兵马使之前,一直都是在边军的燕山府任职。换句话来说,对面的如今总督江南诸路军务的曹锐、曹大人,应该是你多年的老上司。”
话音落下,宋偐未等邓铭说什么,便转过身看着帐外的点点繁星,轻叹一声道:“其实,你不用如此愁眉苦脸。你与我不一样,当初你本就是被裹挟进来的。手上,也没有沾上什么鲜血。在边军的时候,多少还有些功劳。虽说要受点苦,但想必那边是不会太过于为难你的。”
说到这里,宋偐突然转过身,对着邓铭说出了一番让他目瞪口呆的话:“你不用按照我说的那样,死守广德州五日。只要帮我拖住对面三日,便直接投诚就是了。那边如今是你老上级,有他照应着,你不会有什么大事。至于这边,现在看失败也就是朝夕罢了,没有前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