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胜了固然可喜。但即便是败了,党项人的人心未必会垮。可若是你不战而撤,那恐怕各部族都会因为心生埋怨,而最终离心离德。所以这一仗无论胜负,哪怕是为了失败之后,还能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为了将党项人的人心凝聚起来,也得硬着头皮去打。”
对于老岳父的想法,拓跋继迁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岳父,您应该知道,我们与官军硬拼,真的不是对手。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的将他们诱入宁夏腹地。然后以轻骑断其粮道,以及一路上不断的偷袭、疲惫官军。待其粮尽之后,我们再全力出击,自然可以一举成功。”
“现在硬碰硬,恐怕即便打胜了,我宁夏党项各部,也要家家戴孝了。岳父大人,与官军周旋的法子有很多,可我们却偏偏选择了一个最坏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那些最坏的法子之中,选择一个不那么坏的。我也知道故土难离,他们在宁夏府这块土地上成长。”
“我又岂不是?他们的牛羊田地房屋,祖先的坟墓都在宁夏府,平夏部又何尝不是一样。他们认为放弃宁夏府,不单单是故土难离,更是放弃了党项人根本。这一点,我又何尝不知道?他们不愿意,我又何尝愿意。可我知道,现在的放弃,是为了以后我们能够更好的回来。”
“舍命不得舍财,什么都不想放弃的结果,就是什么都留不住。我现在手中的这六万党项男人,是咱们党项人最后的根本,也是党项人复兴最后的希望。若是一战全部损失在宁夏府,那才是真正挖我们的根本。只可惜,他们的目光太多短浅,只看着眼前的善财难舍。”
拓跋继迁的话音落下,野利乞己也沉默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位女婿并没有说错。他想出的办法,才是最好的办法。只是那些族长与头人,会给他这个机会吗?想到这里,野利乞己叹道:“说到粮食,贤婿你可知道,那些小部族为什么不愿意,跟着你撤到贺兰山吗?”
“你现在可知道,那些小部族如今很多都已经快要断粮了。去岁陇右大旱,旱情严重以宁夏府首当其冲。各部族饲养的牛羊多饿死,耕作的粮食也大部分都颗粒无收。今年旱情还未得到根本缓解,宁夏府的存粮数量与往年相比,十不足一二。这个你心中是有数的。”
“眼下我们之还能勉强维持,靠的除了在宁夏府缴获的官府存粮,以及在灵州获得的边军存粮之外。便是靠的从固原郡王府缴获的王府存粮,以及从范家购买的部分粮食。可你没有发现吗?自从那个英王到西京之后,范家卖给我们的粮食越来越少。现在甚至用马料在糊弄。”
“现在大的部族,靠着你的重视,下拨粮食数目还算可以,如今还可以勉强的维持。但那些你看不上眼的小部族,大部分已经快要断粮了。眼下控制了整个陇右最富裕地区之一的宁夏府,都陷入如此的困境。若是再跟随你撤往人烟稀少的贺兰山区,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贤婿,恐怕这才是他们不愿意,跟你撤往更加荒无人烟贺兰山的主因。你不要小看这些小部族,他们每一个部族,虽说都实力单薄,无力与你或是那些打不住抗衡。但如果他们团结在一起,这实力就相当的客观了。如今这些小部族,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到了一些大的部族。”
“最关键的是,这些小部族你还要用。面对官军的大举进剿,党项人要尽可能的团结起来。一旦党项人彻底分裂,你所有的想法都只能落空。汉人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人都是党项人,上了战场怎么说要比汉人可靠。这些部族哪怕只能出一百兵,对你也是一个帮助。”
“你现在要做的,是将全体党项人绑在一起。那些党项人手上没有沾过官军的血,又岂会真的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此次与官军作战,你可以驱使那些并不太可靠,或是首鼠两端的部族为前锋,让他们先与官军拼。让他们手上,沾上官军的鲜血,洗都洗不掉的那种。”
“一是彻底断绝他们反水的后路,二,消耗掉他们的实力,让他们哪怕对你在不满,也没有实力来反抗你。三,这一战之后,就算他们真的投降官府,你以为官府还会信任他们吗?手上只要沾上鲜血,一辈子都别想洗干净。就算投降官府,等待他们的也就是人头落地罢。”
“他们哪怕就拼掉了一成的官军,对你来说都是帮助。他们打光了,你可以去除内部不稳定的因素。他们将官军拼的差不多了,你可以直接坐收渔利。汉人的确阴险狡诈,擅长于内斗。但他们的有些方法,却是在清除内部异己和不安定的方面,也的确很起作用。”
“借刀杀人这一招,既然你已经玩过了,靠着这一手清除了折罗部,那就不妨在用一次。记住,如果你真的要想成大事,单靠你的平夏部是不行的,汉人只可用不可信。只有要将所有党项人,都牢牢的控制在你手中,你才有可能成大事。为上位者,脸上要时刻带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