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番话说罢,金城公主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除了心上人被调回,被老爷子瞒着自己调回京城之外。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老爷子平日里面不吭声,却是什么都清清楚楚。便是就连自己唯一儿子,非驸马亲生骨肉这等隐秘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看着被有些惊呆的金城公主,皇帝微微一笑道:“朕便是再糊涂,也不至于连自己亲生女儿,每日里想着什么都看不出来。若是连自己女儿,在洞房花烛夜里枕头下面藏着剪刀,将自己钦点的驸马,差一点搞成了太监都不知道,朕也妄为这个父亲了。”
“当年朕为你选驸马的时候,只盼望着尽快的将军权收回,却忽略了你的感受,这是朕的不好。朕记得,一次偶然与阿九谈史的时候。阿九曾与朕说起过,他很讨厌和亲。他对朕说起,若是将天下的安危寄托在女人身上,那么还要他们这些男人做什么?”
“前唐曾先后将文成、金城诸公主远嫁吐蕃,又将黄河九曲之地赏赐给吐蕃赞普作为陪嫁,但结局如何?吐蕃王室一边享受着前唐送去的美女,一边却依旧连年入寇。而至玄宗年间,唐玄宗将永乐、燕郡、东华、宜芳、固安、静乐、东光诸公主,远嫁契丹、奚。”
“可结局如何?那些胡人非但不领情,稍有异心便将送去和亲的公主斩杀余烬。将天下的安危,寄托在女人身上,是最愚蠢也是最无能的事情。你们姐妹几个的例子,虽说不能按照和亲相比,但也有相似之处。当初阿九与朕说这番话的时候,朕并没有在意。”
“可现在细品之下,却是不无道理。最近朕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常常想起他的那些话。现在想起来,朕已经出嫁的几个女儿,又有几个过得幸福的?”说到后边,皇帝甚至微微叹息了一声,貌似有些为当年的棒打鸳鸯后悔。
而此时皇帝脸上除了浓浓亲情之外,早就没有了往昔一国之君的尊严。只是黄琼若在这里,见到皇帝这幅表情,表面虽说不敢明说,可私下里面肯定会说,皇帝这是刘备摔孩子,在这里收买人心呢。以这位皇帝的性格来说,无论金城公主自己选的驸马在出色。
但只要涉及到江山社稷这里,皇帝棒打起鸳鸯来,都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手软。在皇帝看来,所谓的江山社稷,比那些儿女私情要重要的多。这一点,虽说与皇帝接触的时间,远没有金城公主长,但黄琼却早就看的清清楚楚。
不过现在皇帝的心思,到底是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黄琼不在场不知道。反正他若是在场,肯定会对皇帝这番话嗤之以鼻的。但自成亲以来,一直对皇帝强加给自己这门亲事耿耿于怀,宁愿给丈夫找侍妾,也不愿丈夫碰自己一根手指的金城公主,却是着实弄的感动不已。
早先那点不快,早就抛到脑后。只是唏嘘良久才平静下来的父女二人,却不约而同的忘记了,那场婚事的另外一个受害者。身为堂堂的颍川伯,却被自己老婆带了绿帽子不说,末了还得替别人养活孩子。而自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有苦说不出来的驸马。
不忍怎么办?难道还去找皇帝算账,怪皇帝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给自己带了绿帽子不说,自己还得替别人养儿子?更可气的是,皇帝对这个野种外孙,表现的极为喜爱,远超过自己那几个亲生儿子来看。自己祖上出生入死换来的爵位,很有可能落到那个野种之手。
也是,金城公主所出的那个,便是他也不知道奸夫是谁的野种,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帝的亲生外孙。自己几个亲生儿子,却都是自己妾室所生的,跟人家根本就比不了。子以母贵,便是这个道理。野种归野种,但架不住人家有个公主的亲娘啊。
实则,无论是皇帝,还是金城公主都对这个年纪并不大,但缠绵病榻已经有几年的驸马,那身病究竟从来的都清楚。驸马好赖也是世家子弟,老父生前也为皇帝出生入死多年。自己爵位虽说是继承下来的,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伯爵,却是活的这么窝囊。
最关键的是,连一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时间一长,不憋出来病那就怪了。皇帝没有提起驸马的病因,而与丈夫一丝感情都没有的金城公主,自然更不会主动去提。父女两个不约而同的,都巧妙的避开了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
当年那个身为淮阳郡王老部下的颍川候,早已经故去多年。现任这位颍川伯,随着皇帝这些年对军中淮阳郡王部下的清洗,也早已经没有了兵权,只剩下一个驸马都尉和颍川伯两个虚衔在支撑。皇帝自然不会为了他,去追究自己女儿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