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当他以为她睡熟了而低声自言自语说出的话,又是怎么样的呢?
那个穿着一身洁白制服的少年清冽的嗓音,在记忆里浮现出来,逐渐和她面前这位穿着一身笔挺的蓝色制服和大衣、身上爆起青色火花的青年的冷漠声音重合了。
“当年以为你被无色之王抢夺了身体,已经不可能再回来的时候——”
【我后来在想,假如当时你没有醒来、而我将剑尖刺入了你的心脏,现在我又会如何。那么我直到现在才现这一点,这个事实就会让自己感觉更……】
“再重复多少次我也会做出和当时一样的选择。拔刀,杀掉你。”
【所以,现在能够看到你这样睡着、知道等一下你还会醒来,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很好的事了……】
“那大概是因为,本来对你的感情,也就是那么多而已——只是用来打学生生涯中的无聊时光,所以随时可以坐视你被杀掉吧……”
【没能让你陷入恋爱真是遗憾,因为——我似乎已经真的有点投入了呢……】
柳泉终于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够了!”
她沉默了一霎,轻声地笑了起来,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那柄银白色巨剑又摇晃了几下,然后骤然朝着宗像礼司面前那个巨大黑洞的方向坠落下来一样!
“没关系。”
“假如我现在刺你一刀的话,那么我们不就扯平了吗。”
“怀着爱情慢慢腐烂什么的,说的是你自己吧?”
“想要报复什么的,果然还是因为爱情小说看得太少所以才会临时编出这么拙劣的台词吗。这种桥段现在即使连小白文里都很少会使用了啊?”
一个接着一个犀利的反问向着室长大人劈头盖脸地砸去。
“不用你说我也会拼命地活下去,活得很好很好,每一天都闪闪光,又幸福又开心,让你在地下一边腐烂一边后悔,后悔着自己错过了多么好的一个女人——”
宗像礼司不得不提高声音打断了她。
“……说够了吗。”
“你这种样子,还真是难看啊。”
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微微的叹息。
“……不要再说下去了。”
巨大的银白色巨剑从他们眼前掠过,朝着洞中飞快降下。
柳泉一顿,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语气平静了下来。
“……那可不行,因为我还有一个问题。”
宗像礼司:“……哦?”
柳泉的声音里竟然也带着一丝笑意。
“我可是不接受拒绝的。你刚刚拒绝了一次,我可以假装没听到,再给你一次机会——在青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至地面之前,请问我还有足够的时间,亲吻我的新郎吗。”
宗像礼司一瞬间居然好像愣住了一样,背影为之一僵;然后他飞快地转过头来,隐藏在那副细框眼镜之下的狭长双眼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然后他看清了她的样子。
熟悉而又成熟了一些的五官,仍然还和他记忆中一样美好。她的唇角微弯,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然而双颊却挂着两道自眼角蜿蜒而下的泪痕,划过脸庞,消失在她的下颌处。
然而那柄指向他心脏部位的武.士.刀,尽管看上去略有颤抖,但刀尖还是稳稳地停留在那里。她的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托在右手之下,身体微侧,居然是十分标准的、使用武.士.刀攻击前的起势。
起初的微微惊愕很快淡去,他勾起了唇角,淡淡笑了。
“果然……已经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女性了啊。”
那柄巨大的银白色巨剑已经完全掠过他们眼前,落下了黑暗的渊薮。
宗像礼司深深地望了柳泉一眼,居然又镇定地重新转过身去,凝望着那个巨大的黑洞之下所生的事情,声音还是那么稳定。
“非常遗憾。”
“要在这里与你分别了啊。”
他的声线沉凝了下来,一字一顿,虽然语调平静,却隐约可以透露出某种压抑着内心波澜的隐忍感,仿佛即将爆之前的火山,表面平静,而其下已经是岩浆翻滚、波涛汹涌。
“那么,就依照约定,当我在地下腐烂的时候,你就好好去寻找更精彩的人生吧。”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紧紧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又重新睁开,语调仿若叹息。
“这样,才是好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