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手冢那副严肃至极的表情,柳泉轻松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左手拿起毛巾,慢吞吞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珠。
“网球……果然对我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的事情了啊。”虽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她还是语气很轻快地吐着槽。
“尤其是……对手还是国光君,我这简直就等同于自杀嘛……”
手冢闻言一愣,随即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
“说什么自杀……简直太胡来了!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
“我啊,我想堂堂正正地站在球场上,和国光君比赛一次呢。”
柳泉打断了他的问话,放下毛巾,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就像当年的美由纪君那样。”
手冢一惊,微微睁大了眼睛。
“……美由纪……君?!”
“是啊。”柳泉笑着,微微活动了一下右肩,脸上立刻露出疼痛的表情。手冢急忙拿起旁边的一个冰袋,按在她的肩上。
“谢谢。……说起来,我听不二君提起过呢。”柳泉微微仰起脸来,冲着手冢报以感谢的一笑,但眼中却滑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他说,你曾经在闲聊时跟他提起过,当年你在九州疗养的时候,与美由纪君对战过……那个时候,美由纪君在精神上给予了你很多帮助,你也从她身上汲取了正视自我、直面困难的勇气……”
她的笑容一闪,一瞬间不知为何竟然给人以某种凛冽的错觉。
手冢的脸上似乎有一丝十分细微的不安一闪而过——确切地说,那是某种类似于“我的直觉告诉我马上就要有麻烦了可是我真的不认为自己哪里有问题”的表情——但还是正色答道:“是这样的。不过,对方当时还是个小学生,却能拥有堪比成人的坚强意志。确实有着值得学习的地方。”
柳泉笑得更加灿烂了。
“是这样啊……和不二君所说的完全一样呢。”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用左手按着右肩上的冰袋,手肘支撑在膝盖上;这个姿势刚巧让她的脸完全垂了下去,旁人也不再能够看得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和美由纪君比起来,在丧失了打网球的才能之后立即陷入崩坏的我,应该是个坏孩子的典型吧?”
她的声音依然带着笑意。
“说起来,我一直在想,假如当初不那样徒劳地打算自己悄悄开始恢复训练的话,在国光君眼里,大概就连递给你那张卡片的资格都没有吧?”
手冢一怔。
“怎么会?”他的声音仍然冷静而严肃。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认真的语气,想必脸上也同样有着认真的表情吧。
“打网球是打网球,没有打网球的机会,并不代表同时也会失去诚实表达自己心情的机会。我并不擅长推测别人的心理,但我后来也曾经认真地想过……大概递出那张卡片的时候,你所需要的勇气应该不亚于在明知自己无法继续打网球的情况下登场比赛吧?”
柳泉微微一震,立刻抬起了头望着他。
果然,手冢的脸上是严肃而认真的表情。那种表情虽然略显严厉了一些,却意外地令人感觉十分可靠呢。
“你,当时是怀着认为自己必定会失败的心情做这件事的吧。”
和一位女性讨论关于如何向自己表白的问题,显然是手冢的苦手。他的表情里略微有点不自在,不过他还是慎重地把自己思考过之后得出的结论好好说了出来。
“所以我后来决心邀请你作为女子组u-2o正选选手练习赛的对手。因为我从你的举动里看到了你仍未熄灭的勇气和决心。”
“这一点,无论何时,无论做什么,都是最闪光的优点。也是取得胜利所必须要具备的特点。”
“我希望经由你重新登场比赛这件事,能够把这个闪亮的优点,好好地传达给u-2o女子组的那些成员们。”
“即使被判定无法登场比赛,你仍然具备某些她们无法企及的才能——这种不愿屈服于困境的勇气与决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回的。”
他站在她身旁,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把球拍交到自己的右手,左手落下来,按在她的肩上,替她把那个巨大的冰袋按住。
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要碰到她的左手。他似乎顿了一下,然后连着她的手和冰袋一起覆盖在自己宽大温暖的掌心下面。
“在我看来,你是一位优秀的女性……现在还在赛场上,带着不可思议的伤势,堂堂正正地击败了我……”
她没有出声,忽然重新又把脸转向场中,仿佛听到了他难得的称赞之后感到多少有点不自在似的;但是她微垂的脸容上,似乎慢慢浮现了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