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希脸上笑意不改,仍然是一副恭逊谦和的模样。「薛大人是学生的恩
人,却未必是学生的贵人。」
「依你所言,他不是,我是?」陈绍冷眼看着他。
「世事难料。」
旁边的官员或是含着探究的目光看着,或是啧啧轻叹一声扭头与他人搭话,只剩他二人四目相接,都没再开口。
陈绍一言不发看着眼前这人许久,终于移开了目光,随手添满了一杯酒,满是深意地冲他挑眉一笑,随即仰首饮下。
片刻之后,他反手将酒杯倒扣,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到这一刻,谢知希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又赌赢了。即便陈绍没有明说什么,也没有给他抛下橄榄枝,可是他喝了这杯酒,已然给出了答案。
「怎么,输得很难看?」邻座的男子见他回来了,幸灾乐祸地抬头问了一句。
谢知希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十分潇洒地随手将酒杯放在桌上。他挑起嘴角笑了笑,笑意之中尽是淡然。
「我从来没赌输过。」
转眼之间,薛继拜相已有两载春秋,眼下长宁十年的初夏也不平静。
薛继闷坐房中不眠不休,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本来是寻常之事,可他这三把火……烧的时间也太长了些。
近两年来,京中不少人家想把庶出的女儿嫁入丞相府做妾,甭管是跟了薛继还是跟了薛琛,但凡是攀上亲事,那就不亏。
可薛琛正妻是公主,又新婚不久,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哪儿这么容易纳妾。而薛继整日忙于政务,就连府上原有的二房苏虞都鲜少见他一面,更别提再另外纳妾了。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沈玉容还能时不时进书房陪伴他,两人数十年如一日的相敬如宾,已经成习惯了。
「哪儿这么多事儿给你料理,你这日理万机的架势,比万岁爷还操劳呢?」
薛继头也不抬,目光始终凝聚在漫卷公务文书上。「陛下身上的旧疾时不时复发,哪里操劳的起来,我再贪闲躲事,那朝政岂不真得荒废了?」
沈玉容拂袖盖在了桌面上,硬是将他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带着些许埋怨开口嗔道:「三省六部还有那么多官员,朝廷发俸禄尽养闲人呢?若是这还不够,天下多得是壮志未酬的书生秀才,怎么就你一人忙得焦头烂额?」
薛继无奈,安抚她道:「过些日子就好了,过些日子就好了……」
「你少来这套。」沈玉容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转了话锋:「我可得提醒你,我听王衢说知希近来书也不读正事儿也不做整日往陈绍府上跑,你从乾州捡回来这么个好苗子,看样子是要歪了啊。」
薛继眉头微微一皱,回忆渐渐涌入脑海中,关乎谢知希的几桩旧事,他并非不知……只是觉得谢知希已经过了需要处处盯着的年纪,是是非非他应该有数。
从当年借丞相一职设赌局,到薛琛婚宴当日攀附陈绍,几年过去了,他从来没有过问这些事情,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只是,他不过问,那谢知希就越来越出格,大有朝着歪路一条道走到黑的架势。
「人各有志,就当我眼拙、看错人了吧。」
沈玉容心里有些不忍,谢知希到薛继身边的时候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那时候薛琛正好被当今陛下接入京城读书,她身边就只有谢知希一个孩子,她待他算得上是十分亲厚。这么多年下来,即便没有血缘之亲,那也难免有情分在,如今薛继说放弃就放弃,她是狠不下心来。
她侧身在薛继身边坐下,伸手环住了他的小臂:「他既然已经娶了妻,让他家的劝上几句,指不定还能走回正道上啊。」
薛继不以为意,摇了摇头,又伸手去翻桌上的文书。
「她要是有心劝诫,就不会收他赌博赢
回去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