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不同,眼看陈渝身败名裂之日近在咫尺,他必须咽下这口气。
陈绍脚下半步不让,面含轻笑从腰间取下一包碎银子递上前。「我看两位顶着炎炎暑气在这儿当值,实在不易。这是一点心意,就当请二位吃个冰碗饮盏梅子汤。」
「请两位通传一声,陈某有关于户部尚书的机密要事相告,望丞相赏脸相见。」
左边这人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顿时喜上眉梢。再相视一眼,果不其然不出陈绍所料,这两人的态度顿时转变了。
「大人稍等,小人进去通报一声。」
说罢,一人匆匆转身推门进去,另一人堆着笑脸朝他点头哈腰。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门开了,那人跨过门槛出来,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尴尬。
「大人,实在对不住,咱们丞相……丞相说不见。」
陈绍一愣,有些急了:「你没跟丞相说是关于户部尚书陈渝的机密要事吗!」
那人低着头连连欠身道歉,语气无奈至极:「小人都如实禀告了,丞相说没兴趣,让您回去吧……」
这不可能,他听说庚和年初时江晏就是当今陛下的属臣,事关安王一党,他怎么会没兴趣?
陈绍必然是不信的,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看了看面前两人,又看了看丞相府门前的牌匾,犹豫再三,还是道了一声「多谢。」随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回到自家府中之后,陈绍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坐在桌前看着桌上凌乱的书籍笔墨,一时有些茫然。
他早听闻江晏自打封了丞相以来只知自保,遇事不掺和不表态,只会一味和稀泥。初听闻此事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有了今日这么一遭才知道是真的。
若是江晏都不管事了,他还能找谁?
中书令于桓,那是个急脾气,眼睛还长在头顶上,毫无远见,这事跟他说了必定被他一人独占功劳。
尚书令薛继……谁不知道他与陈渝交好,即便后来分道扬镳,儿女之间亲事可还没断呢,薛继怎么也不可能置旧友于死地。再者,除了陈渝,他的下一个眼中钉就是薛继。
陈绍胳膊撑在桌上,手捂着额头,只觉头疼欲裂,心急如焚。
耳边听着一旁窗边的鱼缸里传来水声,思绪百转千回,忽然有这么一瞬间,不知怎的,似乎灵光一现,想起了什么。
刑部尚书徐阑!
陈绍顿时豁然开朗,一掌拍案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心中暗自算计着。
徐阑是陛下的亲信,为人又较为正直,至少这么多年来没见过他像于桓似的争名夺利,又是他顶头长官,是若登门,徐阑必定会见他!
眼看天色渐晚,不容迟疑,再等可就日暮了。
陈绍掸了掸衣袖,推开书房的门,匆匆出了府邸,又翻身上马扬鞭朝徐阑的府邸而去。
到了门前,正好看见徐阑的轿子落地,陈绍赶忙下马上前,
朝着人直呼:「徐大人!」
两旁的下人被他惊得一怔,下意识伸手阻拦:「做什么的!」
此时徐阑已经探身从轿子上走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身着常服的陈绍,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好像有点儿印象。「刑部的?」
陈绍一听,这是认得他,顿时心生窃喜,朝人拱手行礼:「在下刑部陈绍,见过徐大人。」
徐阑挥了挥衣袖,说道:「不必多礼。你寻我有事?」
陈绍这便直言来意:「在下有要是禀告徐大人,事关户部尚书陈渝。」说道陈渝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同时挑眉对上了徐阑的目光,眼中尽是深意。
徐阑心思剔透,这一句话一眼对视就明白了不少。看了看眼前这人,又轻声笑问:「要是?为何不去禀报丞相,反而找我一个寻常的刑部尚书?」
这一问正戳中了陈绍的痛处。
他何尝不想直接禀报丞相?他得知此事就去了丞相府,又是贿赂下人又是再三请求,等来的确实闭门谢客,是狗眼看人低。
这笔账他迟早会讨回来,这些个看不起他的人终有一日会后悔的。
陈绍将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攥成了拳,努力压下心中的郁郁不平,面上强装做冷静镇定,答道:「丞相日理万机,不肯见下官,下官只得禀报徐大人、」
徐阑心里有数,江晏近来是越来越不愿意过问这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了,不见他也是常事。只是朝中除了身居丞相之位的江晏,底下还有一个中书令于桓呢,怎么就成了只得找他了?
一想便也明白了这小子存的什么心思,看破不说破,只是一副了然之色:「随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