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眼尖见着薛继撑着床榻要起身,伸出手又给他按了回去,皱着眉道:「你伤成这样了还去?撑得住吗?」
薛继果然猛吸了一口凉气,臂膀上的刀伤疼的他不敢再动弹,可也没有让宁王亲自去处理这种鸡毛蒜皮小事的道理啊。
「我还是去一趟吧,这种事总不能劳烦王爷。」
宁王手还未松开,转头朝王衢吩咐了一声:「把人带过来,这种小事还要请知府过去吗?」说罢又看向了薛继,张口有几分说教的意味:「你还是没习惯高位。」
薛继听得心上一暖,却又有些好笑,他怎么也算得上高位了?就一个小小知府,三品命官,被排挤到这种地方了,还要他怎么习惯高位?
王衢听了令便下去带人了,不待多时那两人就别送到了薛继的房中,两人并排跪着,双肩止不住的颤抖昭示着二人此时的惶恐。
薛继不顾宁王锐利的目光,勉强撑起身子正眼打量起面前二人。
「为什么争执?谁来说说?」
两人都埋着头,薛继看不太清楚他们的容貌,只是这年轻些的兵身形总让他觉得有几分眼熟,又怎么也记不起是在哪见过。正皱着眉回忆呢,就见他抬了头,满脸倔强地辩了一番。
「禀大人、王爷,事出是因今日大人有言在先,斩杀奇鹰寨寨主者悬赏百金……」
话至半截,薛继存了疑了,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等会儿,赏金我已从给了你们将军,是谁立的功这赏金归谁,有什么可争的?」
提到此处这年轻人脸上神情更是不忿,朗声道:「是,是他斩杀了奇鹰寨寨主不错,可若非我乱刀相佐,他怎么可能立此大功?若真论起斩杀贼子者首功不应当在我?」
薛继这才有些印象,是了,今日在阵前有一年轻士兵一把长刀使的奇,刀刀迷乱人眼教那山匪应接不暇,原来就是此人!难怪了从他一进屋起就觉得有几分眼熟。
可要真如他所说,这功劳归谁确实不好断定,要是赏了那执刀斩杀奇鹰寨寨主的兵,这年轻的必定要怒,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难保以后再有此事还有没有人肯为大局谋划。可要是赏了这年轻的兵,另一个必定要说官府言而无信,传出去也不好听……
薛继将目光放到了另一人身上,语气不变,好似波澜不惊。「他说的你可认同?」
那人顿时火大了,仰着头愤愤不平道:「不认!大人原话就是谁斩杀谁得赏金,那贼人分明是在我手上丧了命,凭什么功劳归这毛孩子?若是照他这说法,当时乱刀砍山匪的兄弟这么多,是不是都得算个头功?」
这人想来只是个寻常士兵,在他眼中这个年轻官兵使的刀法与其他人无异,可稍稍有些眼光的都能看出来,当时乱刀挥砍的官兵如此之多,只有这年轻人真正乱了山匪的眼。
薛继心里也清楚要跟一个兵痞讲道理是极难的事,稍稍沉思了许久,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年轻人。
「谁杀的赏谁,这命令本官不能改,你去领了赏钱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此言一出,那官兵听得乐呵了,叩了个头道了谢便退下了,留下一旁年轻人脸上写着惊诧,盯着薛继的脸恨不得将人看穿了。
薛继知道他心中不平,于是又道:「我知道你心有不忿,但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年轻人显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被薛继绕的一头雾水,满面懵然。
「什么?」
薛继心里还稍稍有些顾虑,暗里看了身旁宁王一眼,最终还是定下心神,直言道:「你为什么想要这百金?」
年轻人皱了眉:「那是百金,在西南这一块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百金,难道我不该想要?」
薛继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只是皱眉,没有如寻常人一般露出不屑的神情,心里对此人的评价又高了些。
「百金是多,可若是被这百金迷了眼、挥霍无度、安于现状,囊中一空也不过是个把月的事儿。」
「你就没想想以后?」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并没有逃过薛继的眼睛,看来他没看错,这人是有点能耐的。
年轻人道:「大人的意思呢?到手的功勋被人抢了去,以后又如何?」
薛继笑了笑,又道:「你要说功勋是你的不是不行,可要说是那人的,也无可争议,若是你有心上进,蜀郡官兵的位子可框不住你。」
宁王听了半晌,自然察觉到薛继有爱才之心,可他的顾虑比薛继要多上许多,听了几句便已经皱了眉头,此时仍一言不发,算是尊重薛继的决定。
薛继又循循善诱与这年轻人谈了几句,算是有了决断,准备让唐将军带带他,先将这人留在乾州,将来带在身边总有用到的时候。
刚吩咐下去,却愣了愣,他好像从头到尾都忘了问这人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