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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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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承泽靠在走廊,目送言式进入房间后,转身下了楼。

言家很气派,多年前请当时对建筑最富造诣的名家设计,一直到现在,见证了言家的盛与衰,每代人的血与泪,被岁月磨砺得古旧,却有种连厚重尘埃也难以掩盖的深邃风华。

三层的小楼,后面种着大片的山茶,每逢春夏,惊心动魄的白。

花语是,你怎能轻视我的爱情。

蒋承泽百无聊赖地逛进花海,茂密的枝叶之中有条不易察觉的羊肠石子路,言式房间的阳台正对着这里。

言式此时正倚在大理石的围栏边上,指缝间夹着根雪茄。

如果不是为了节省随身物品所占的空间,言式其实更愿意享受这种更为浓烈的,直接的,刺激的味道。

他的哥哥,一个言家历代最优秀的Alpha,在言式年幼时被心爱的人下毒,言家家主之位无人能担,言父痛心十分,却也为言家岌岌可危的多年基业心急如焚,揠苗助长,狠心将五岁的言式拖下了黑道这趟浑水。

其实现在回忆起来,那些严酷训练时的痛楚已经记不清了,唯一有了一个永远无法治愈的后遗症——情感迟钝。

像是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生物都成了空壳,心只为延续生命跳动,血只为新陈代谢而奔流。

这也太无趣了。

于是言式开始喜欢一切刺激的事情,最呛的烟,最烈的酒,遍体鳞伤,生死挣扎。

他酷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自杀一样割断别人的喉管,温暖的血喷在脸上,跟他自己的血会是一个温度。

他的父亲深以为他已经被彻底扭曲了人格,找遍了心理医生,所以言式将毫无波澜的内心赤|裸|裸地撕开晾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地下,仿佛一个永远冷静的青年。

但他知道,他没好。

他还是喜欢在降落伞的最低极限才按下按钮,在攀登冰山时舍弃冰镐,在对方上好了膛才开始反击,在卧底拿枪抵上他的脑门,再告诉他,我早就知道了,你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句谎言,逼真的虚情假意,绝望的垂死挣扎,我都看在眼里。

我为什么要阻止啊,那不就,不刺激了吗?

烟灰落在光滑洁白的地砖上,火星在言式脚下不容挣扎地踩灭。楼下花海小径,有个人正垂首抚摸娇美带露的花瓣。

蒋承泽像是平白收到了什么暗号,被人在身后狠推了一把,接到一个不容置喙的命令,或者冥冥的命运出现了一个不可逆的分叉。他身不由己却又命中注定地抬起头,远远的,深深的,看进了言式的双眼。

言式就在他那么近的地方,近的能一眼看到却又触手不及,黑色的领口翻着,微风卷着山茶香抚摸他的额发,卧室暖色的碎光打在他半张脸,那双浅淡的,浮冰的眸子,从没像此刻那样潋滟过。

蒋承泽的胸口无端的,蓦然的开始疼痛起来,疼过之后又是酸软,痛苦与快乐纠缠得不分彼此。

无可救药。

言式淡色的唇轻轻衔着最后一口雪茄,许久,缓缓吐出一口白烟来。

他奇迹一般的眸子就这么影影绰绰地藏进了一片灰白,接着他转身,抛下了遍地寂寞的花,一个茫然的男人,和一颗胡蹦乱跳的心。

隔日早上,言式在自己的门口发现了一株山茶。

蒋承泽此刻不在言家,昨夜他中了邪似的在花园站了大半夜,回过神来时,言式房间的灯都不知道灭了多久。

烦躁地搓了搓脸,蒋承泽没忘记正事。

他本来是要去送信的,到花圆哪是为了赏景,做给言式看罢了,想不到又出了这么个幺蛾子。

妈的,天都快亮了。

快步疾走着出了花园,脚步却突然被牵绊住,接着,蒋承泽幽灵附体般的后退几步,轻轻折下一株花,鬼使神差地放到了言式门口。

虽说这事情羞耻得让人恨不得一头撞死,但蒋承泽到底还是没把花捡回来。

他边唾弃着自己,边驱车,开往一个最近的据点。

Lostcity

失落之城酒吧。

像这种鱼龙混杂灯光暧昧环境吵闹的地方,是屡试不爽的交换地点。

不止是消息,还可以是药|物,肉|体,一个人的生命。

藏污纳垢的地方,只要有肮脏的金钱,你能满足你所有扭曲恶心的欲|望。

蒋承泽走进不规则形状的大门,警惕的扫视一周后,拉开了吧台前的椅子。

整个酒吧的装修风格抽象阴沉,墙面上是凹凸不平的几何形状,黑与灰,白与红,天蓝的底色上是橘红的污点,向日葵油画压着血花四溅的背景墙。

激烈的撞色,诡谲的图像,各种元素的混入,给人一种空间时间都扭曲了的错觉。

吧台内的调酒师穿着黑色的衬衫,低头询问。

蒋承泽看着他画着小丑妆容的脸,“DryMartini,please.”

干马丁尼,有名的烈酒。

澄明的酒液,被冰球滚过的玻璃杯上敷着一层白雾。

这是适合一饮而尽的烈酒,辛辣在唇间炸开,接着苦涩一点点铺陈,累积,推送;咬开杯沿新鲜的青橄榄,酸涩冲鼻,上头,晕晕乎乎,再接着不知今夕何夕地让回甘融化舌尖。

蒋承泽不喜欢这种酒,激烈而转瞬即逝,像是一错眼望见的海市蜃楼,再扭头看去,就消失不见了。

他礼貌的道谢,递给调酒师一根烟,起身离开了酒吧。

在他的身后,小丑缓缓点燃了烟,慢条斯理的享受完,将被尼古丁染黄的烟嘴按灭在了烟灰缸。

一边的清洁人员拿起烟灰缸,在大型垃圾清洁袋上做了个倾倒的动作。

没人看到他飞快的伸出手指,将烟嘴捏进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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