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维忽然冷笑一声,“哈,我明白了。我张国维今天的表现就是一个废物,敌人来袭就躲入大营,粮食被烧就吓得晕死过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今天这番丢人现眼的情况就一定会传开。郑芝龙听闻之后……信心一定会大增吧!金士麒,你连我也利用了!”
“哎呀,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金士麒眼睛一亮,“大人你说得没错,我这就去安排,把今天的事儿添油加醋地传播出去……”
“金士麒你真是……真是不择手段啊!”张国维气得直哆嗦,但半晌之后终于叹了口气,“好,我豁出这老脸,任你去做!”
“张老哥,你人真好。”
“金老弟,若是你擒不住郑芝龙,可别怪我连本带利地跟你算账。”
……
当然傍晚,金士麒仍像往日一样去城里探望小瑶。真是风雨无阻。
他骑着马,在亲兵的护卫下沿着小镇中央的街道前行。忽然“砰”地一声,从路边一家酒楼高处掉下了一根柱状物,正敲在金士麒脑袋上。他一声都没吭就栽下了马。
“有刺客!”“迎敌!”亲兵们顿时暴起——七手八脚地接住了金士麒,又咔嚓嚓地抽出了五六柄钢刀,瞬间就有三四面盾牌挡在了金士麒身上。那危险物品还没落地,就被个亲兵踢飞了出去。它在半空中旋转着。依稀是个支撑窗子的小竹棍。
“呀……抱歉呀!”一个娇柔的女声怯怯地传来。
金士麒睁眼一看,那酒楼的三楼窗后站着个红衣女子,笑盈盈的很可爱。再仔细一看,正是瑶妹妹的贴身婢女燕宁。“是误会!”他忙摆脱了亲兵们搀扶,“你们把弓箭放下,盾牌也拿开。别挡我视线。”
燕宁看清了金士麒,顿时捂着胸口吁出一口气,“吓死我了,幸亏……幸亏是……”
“幸亏打中的是我?”金士麒笑吟吟地望着她,“燕姐姐,你一定是故意的。”
“奴家哪敢啊!”燕宁吃吃一笑,“小姐算准了将军从这条路过来。正在楼上等着呢。她命奴家撑开窗子,看看将军马儿走到了哪里,奴家一个没注意,就把支棍掉了下去……没想到,打得还真准。”
她幽幽地瞅了他一眼,“其实这都怪将军,谁让你今儿个来得那么早哩。”
这些话由那女子柔柔地说出来,真是情意缠绵。娇媚顿生。楼底下许多青春懵懂的私兵少年顿时羞红了脸。连金士麒这颇有几分经验的家伙也躁热得半身酸麻,不知如何应答。
燕宁瞅着他,又妩媚地一笑,“还不快上来。”
……
这是靖海小城唯一的酒楼。门面已陈旧破落,黑沉沉的窗格和木壁透着白花花的水印子,半敞的堂间透着一股子陈腐潮气。矮矮的门楣上挂着块木雕的店名,却是“静海”二字。金士麒看在眼里,心间也略有鸣响。
推开三楼的房门,小隔间里只有丁瑶和燕宁二人,在小圆桌子旁一坐一站。
看到金士麒进来。燕宁便搀着小瑶缓缓站起身来拜见。她的烧热已经退去,但身子依然极弱,这几日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没想到今天却自作主张,跑出来约会了。
“不听话,你的小身子呀!”金士麒过去搀住她,作出生气的表情。
小瑶抿嘴一笑,便侧脸避开他的视线。她本是个落落大方、杀伐果断的小姑奶奶,但自从几天前做出了“哭嚷求嫁”的羞人举动之后,她在金士麒面前就多了几分娇羞。她垂着眼帘,轻声问:“今日不是有战事吗?哥哥,我以为你不来了。”
“那算什么!”金士麒淡然一笑,“不过是烧了个驿站,又烧了些军粮罢了。你看见那股大烟柱了吗?壮观吧!”
小瑶嗔怪着瞪他一眼,“你怎么不心疼?”
“怎么会不心疼。”金士麒的表情肃穆了一秒钟,“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心疼也没有用,还是着眼于以后吧!”他拍拍胸脯,“你放心,哥哥亡羊补牢,已经派了兵马过来。”
小瑶忽然一笑,“哥哥说的兵马,就是方才进驻镇子的那些……老爷爷?”
“没错,就是他们。”金士麒哈哈一笑。“你可别小看那些老爷爷啊。”
驿站被烧了之后,金士麒便派出了400兵士重建驿站。他还扬言不日便有更多的粮草辎重会运抵,郑芝龙你有能耐再来烧啊,看你烧得快还是哥哥我建得快!
由于驿站位于靖海城西,距广西军大营颇有一段路途,金士麒就与靖海千总杨亚相商,让这队士兵们驻在靖海城里。金士麒的官职虽然大他好几个台阶,但“客军”入城必须得到当地军队的容许。杨亚本来对金士麒有些忌惮,想找些理由拒绝,但一看到金士麒派来的部队,他顿时就被逗笑了——
密密麻麻的400多兵士,竟有大半是白发老头子!老头子也就罢了,剩下那些年轻也有好多残障人士——独眼的,瘸腿的,歪鼻子的,甚至两只手加起来只有6.5个手指头的……哪里是什么军队,分明是慈善堂嘛!
杨亚心想:原来大名鼎鼎的金士麒也用残兵骗军饷啊!他便放心了,容许这支慈善部队进城,就驻在曾向金士麒提及的那个大宅院里,距离小瑶家只有4条街的距离。金将军一声令下,老爷爷和残障人士们便推着一辆辆大车进驻了靖海城。小城的居民们都沿途围观,笑闹个不停。
他们又怎么知道,眼前这支可笑的部队乃是广西军的重要组成部分——工兵大队。
那些白发老爷爷,都曾是迁江煤矿的奴隶工。他们被金将军解放出来,便成了他手下最刻苦和无畏的老兵。即便是坚硬的岩层,每人每天也能凿进三尺。哪怕迎着敌人的箭雨,也能迅速地搭建拒马和铁丝网。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汉子,都是从步兵大队分出来的伤残士兵。而且是经过挑选的最勇猛、最机警的一批。几乎人人都曾立过战功,每个都斩杀过人命。
总而言之,这工兵大队的“卖相”虽然不好,但他们乃是实打实的老兵。大多数人的衔级都是“上等兵”,银饷比寻常步兵高了一倍。
这些话,金士麒不便透露。他只能悄声地对她说:“我把靖海城,还有我亲亲小媳妇的安全,都交给这些老爷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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