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航行。
每当黄金牛角号小帆船忽然倾斜,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水手的欢呼声,金士麒就知道:小瑶主仆又出来晒太阳了。
这种情况每天一两次。金士麒听到声音就会走出船舱,总就看到小瑶站在八仔号的艉楼上。她通常是在看风景、吹海风,或者向金士麒遥遥招手,或者用火铳打海鸟。
每一次,那个让人心砰砰跳的姑娘都会伴小瑶身边,为她挡风遮阳,与她欢笑着说着私密话。她们还经常挽着手、靠着肩。当风浪大时,那姑娘就会揽着小瑶的腰,贴得紧紧的。这是金士麒初次见到小瑶与别的女子如此亲近。感觉她们不像是主婢,倒像是姊妹一般。
小瑶的另外两个婢子:小桨和小橹也出现了几次。她们就没有什么台词,主要的工作是捧茶水端点心,或者装填火铳。
每当小瑶主仆登上艉楼,旁边的几条船上仍会发生骚动。航海乃是最枯燥枯燥之事,又辛苦又凶险有孤独,又不卫生。因此那一对碧玉般的女人,就成了人们每天都期待的美景。
后来广西水兵们被告诫那是金将军的家人,他们才略微收敛,不敢再乱跑乱叫了,只能偷瞄几眼。但那些洋番们却毫不顾忌,仍然一窝蜂地拥到船舷边。为了吸引眼球,他们还做出了无数荒唐的事情——唱歌、跳舞、斗殴、脱衣服,甚至还有人表演跳水、吞火、用刀子戳肚皮。
若换作别的男人。恐怕早就恼了。但金士麒是开明人士,他对女人抛头露面并不在意。更何况小瑶本来就不是深闺中的小女人——这闺女成熟得早,六岁时就代表丁老西去衙门打官司。八岁时曾去赌场讨账,十岁就出海押运船队,十二岁时剿过海贼私港,十四岁时曾与菲律宾总督谈判,维护了当地华侨的利益……
她什么世面没见过!这些水手在她眼中就像是幼稚园的小崽子。
后来牛角号的葡萄牙船长感觉不妥,就把船驶远一些。水手们顿时开始抱怨、咒骂,还有人哭了。金士麒也很失望。他对每天一、两次的相见也很期待。
……
金士麒的运气很好。从屯门之后,风向就变成了北风,这对后续航行很有利。天气也日渐凉爽。姑娘们可以脱下裙子,换上铠甲了。
十月十三日,船队提前一天抵达了靖海。金士麒悬着的心终于靠岸了,小瑶这一路上竟然没使什么花招。譬如纵个火、下个毒什么的。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只是在旅行的最后两天,小瑶主仆却再没出来晒太阳。
……
靖海城镇虽小,却是粤东的海防重地。
它坐落在一处突出的海角上,背后为青山所怀抱,沿岸是绵连的悬崖,巨浪拍击岩石扬起万堆雪琼。两侧的小山上各设了一座炮台,遥望数十里的大海。附近的海面上礁岩密布、怪石嶙峋,宛若一片狰狞的迷阵。波涛之下更藏着无数的暗礁,正是天然的防御工事。
金士麒的船队抵达时。幸亏守军派出了几条小哨船,引领他们避开礁石缓缓驶入内湾。这里是一条江的入海口,江面宽阔、水流舒缓,正是天然的停泊区。金士麒不禁赞叹,这靖海真是一处绝佳的水师基地。
现如今,靖海港的水面和陆地上,已经被广西大军占满了。
查应才和蔡文豹率领的两个陆营已等候一月有余,他们在岸上筑了三个大兵营,对士兵进行封闭管理。兵营四周都筑着一丈高的竹木墙,从外面无法窥探营房。围墙之外还挖了壕沟设了哨塔,还布置了全套的防御工事。
港湾中则停泊着连绵的船只,船头连着船尾,船舷靠着船帮,层层叠叠好不壮观。除了少数靖海守军的小哨船和民船,丁老西派来的大海船有30多条。它们只待与金士麒的船队会合,就将一起去台湾。
金士麒的船队正在靠岸,一大群军官和卫兵就轰隆隆地奔出军营、跑上码头。然后在最大的“八仔”号旁边停下脚步、整齐列队。他们一个个衣甲鲜明旗帜招展,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喜滋滋地望着八仔号,等着金士麒的出现。
“我在这里!”金士麒在旁边的小帆船上使劲招收……
“将军!”他们欢呼着奔了过来。金士麒一下船就被他们纷纷抱住,连番地问候。查应才大哥也迎上来,他抱拳致礼,“金兄,我们正担心着呢!郑芝龙的船队就在这附近海面上游荡。你没遇上,真是好运道啊!”
金士麒笑着摇摇头:“那是他的好运道。”
“正是!正是!”众人立刻说,咱大哥连澳门红毛都剿灭了,郑芝龙算哪头蒜!
船队靠岸,码头上一面繁忙。20多条船清点人数和货物、安顿住宿、交接防务等等事项都有人负责,无需金士麒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