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远扬镖局正街斜对面的一家酒家门口,门外台阶上摆着一张桌子,摆着几盘荤素菜肴,一壶老酒,一老一少两名捕快相对而坐。年纪老成些的,大约四五十岁上下,稍稍背对镖局大门,眉宇透着一股饱经世事的沧桑,脸庞身材都有些发福,可依稀仍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俊秀公子,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十分整齐,一柄腰刀悬在腰间,脸上平静若水,耳中始终听着这边热闹动静,双目倏忽一瞥,即刻便转了回来,也就这一瞬间,才能看出此人深藏不露的精明老辣来!
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看似入行不久的年轻捕快,瘦削的脸庞看着倒还清秀,只这一双三角眼带出几分破相,让人看着极不舒服,一身衣服也有些十分不相衬,坐在那里,一脚踏在长凳上,嫌弃腰刀碍事,卸下来倚在桌脚,骨碌骨碌不住转动的眼珠子,始终看着远扬镖局大门,透着几分艳羡,可斜斜向下的嘴角,又显出几分不屑!
“他娘的,这远扬镖局不是有些作怪么?”年轻捕快看着镖局门前一拨客人被迎了进去,有些忿忿的啐了一声,张着眼盯着满桌子的菜,伸筷子悬了片刻,夹起一筷子沾酱带蒜的猪耳朵塞进嘴里,咬的咯吱咯吱作响,斜着眼睛道:“李头儿你说,这一连三天,前一天是官,昨儿是大财主,热闹倒是热闹,可也不过是迎来送往,今天怎么弄出这个排场来?十几面旗子摆了出来,知道的是屠总镖头金盆洗手大典,不知道的还当是指挥使大人要出兵放马呢!”
“这是排场么?庄六你来武昌府也有几个月了,难道连这点门道都瞧不出来?”李头儿斜了一眼那年轻捕快,伸手拈了一颗五香蚕豆送进嘴里慢慢磨着,带着几分不屑腔调。那被叫做庄六的年轻捕快也不在意,讪笑一声,一脚踩在凳子上,直起身来,抓过放在李头儿跟前的烧鸡,先拧下一个皮脆肉嫩的鸡腿来,整个儿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武昌府这地面,是湖广一路的首府,我初来乍到的,许多事情,这不还等着李头儿指点么?”
“指点不敢!”李头儿眼光扫着远扬镖局门口,嘴角冷笑着抽动一下道:“你也知道是金盆洗手,难道不知这金盆洗手四个字,也只是江湖上的说法,官商来往,只不过是给远扬镖局一个面子,可真要出了什么岔子,你当这金盆洗手四个字,就能免罪的么?今天来的,都是江湖上的朋友,远扬镖局摆出这个架势,一则是为示威,让江湖上知道,屠总镖头虽是从此不再管镖局事务,可掌剑旗仍在,双雄十三总管仍在,二则是为立威,让这些镖局里的好手们齐聚一堂,显出少镖头的威风来!要知道屠总镖头闭关参禅,也有些日子不曾现身了,就是前两天官商来拜,也未曾现身,都是少镖头屠非常迎候招待,今日挂出这掌剑旗,才是这三天以来的正日子!”
李头儿说话之时,庄六只是不住手的将那只烧鸡撕来吃,等到李头儿话说完,一只硕大的烧鸡只剩下一些鸡头鸡脖,爪子骨头这些零碎,庄六瞧了片刻,仍是不肯罢手,索性抓过鸡脖子,一面啃着骨节里的碎肉,一面道:“我也只不过是瞧不过眼去,论说你李头儿,在这武昌汉阳两府,那也是鼎鼎大名,谁不知道武昌府三班总捕追风刀李入竹的名头?如今竟然连个帖子都不给您老下,远扬镖局怕不是有些目中无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