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宁澄的书房中,炭火明灭,房中温暖。
永清郡主宁潇在书案前素手提笔,写下已经流传进吴王府中的两句诗,明艳的容颜上溢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赞道:“好诗!”可惜是假话。当然,明知道他写的是假话,还是得赞一声“好诗”。
宁澄嘿嘿一笑,狭长的脸上带着坏笑,故意不懂他姐的嘲笑,道:“姐,贾先生的诗,几时不好过?”他正在坐在桌子边,和燕王一起吃着点心,喝着茶。这是贾环带来的习惯,谓之:下午茶。
燕王宁淅文静的吃着,十四岁的少年颇显文弱,点头附和。
蜀王宁恪坐在圆桌边,一身白衣,风流倜傥。潇洒的摇着折扇,笑道:“澄哥儿,诗是好诗。但是,以贾环那种性情,怎么可能以天下为己任?难为他在武英殿里演戏,还能写这样精彩绝伦的诗句。我看曹子建七步成诗,都未必比他强!”
这是很辛辣的讽刺。
宁潇在书案后,噗嗤一笑,如若鲜花绽放一般,道:“九哥说的是。”将笔搁在笔洗上,目光看向窗外呼啸的秋风,微微沉吟。
讽刺归讽刺。她内心里还是挺佩服贾环的。身为皇室贵女,这点心胸、格局,她还是有的!易地而处,她能有贾环这样的“战果”吗?答案显而易见。她昨天,并不看好贾环。但事实证明,她看错了。这是第三次!
宁澄很不服气,嘘着眼睛看蜀王,“九哥…”
宁恪哈哈一笑,转移话题,问道:“潇妹,贾环似乎失算了。许侍郎奏请单独设立文宣院,最终报纸给划归到通政司名下。而且,贾环从翰林侍讲,变成通政司右参议,仕途前景可差远了。”
宁潇扭头,嫣然一笑,目光落在蜀王宁恪的身上,清声道:“九哥,你这可是大失水准。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
单独设立文宣院怎么可能?真理报从翰林院划归中立的通政司。通政司俞子澄,帮何大学士提名华墨,这背后岂能没有利益交换?最终还是贾环掌握真理报啊。
再者,廷推得官,得官之正,无过于此。贾环以廷推得通政司右参议之官。说起来,他还是清流。一年不到就官升两级,这如何能叫前途不好?”
前文说过,廷推的职位,一般都是侍郎,尚书,九卿,地方督抚,大学士这些官职。相当的贵重。贾环的通政司右参议由廷推所得,谁能说他是浊流?那不是等于骂满朝诸公有眼无珠?
宁恪微怔,随即洒然的一笑。他的性格如此,比较洒脱。
只是,心中,突然间,感觉到潇妹已经长大,再不是以前跟在他身后喊他九哥的小姑娘。她对事情已经有自己的看法、见解。甚至,超过他。
这让他欣慰之余,心中还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宁澄嘻嘻一笑,佩服的道:“姐,幸好你不是男子。否则,我们这些人,那有什么活路?”
燕王宁淅点头。永清郡主分析朝政的这一幕,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中,难以忘记。
…
…
武英殿议事之后,余波不止。但贾环已经不在关注。回到贾府后,他只给府中说了三个字:“没事了。”贾琏、贾蓉、贾蔷、贾芸等人一脸的懵逼。然后,返回无忧堂正房卧室,倒头就睡。他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消息,如同旋风一般的传遍贾府。就三个字,但似乎有一种魔力,将近日贾府里的某些气氛给驱散。据说,贾母都乐呵呵的找人陪她打牌。
某些人,某些地方的不满,郁闷,慌乱,后悔,就不一一点名了。贾环不仅搅合了王子腾的大学士,还一本弹劾,将王子腾的兵权给削了。而其自身官升两级。
再怎么不懂官场政治的人,也会明白,现在是东风压倒西风!
大观园中,上上下下,于晚秋之时,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欢乐气氛。就连傍晚时,一个老嬷嬷在园中角门耳房中偷吃酒,给探春撞个正着,她吓个半死。探春只是说:下不为例,就揭过此事。
探春在园中巡查了一回,到潇湘馆中约黛玉,同去北园见贾环:该打发人去史家,把云妹妹接回来了。
两人穿着斗篷,丫鬟们在前后提着戳灯。秋风凛冽,一行人却是说笑着,欢声笑语不断。路上正巧碰到鸳鸯过来,老太太吩咐她送炖好的佛跳墙给贾环。
一行人从紫菱洲、蘅芜苑中的道路往北直北园后院中。晴雯、如意迎着众人,道:“姑娘们,三爷中午回来,饭都没吃,睡道现在还没行呢。”
黛玉由袭人服侍着脱下粉白色的斗篷,讶然的道:“可别是病了?”便将紫鹃、侍书等丫鬟们都留在客厅中,和探春两人进到卧室中探望。
卧室中没有点灯。天黑的早。光线黯淡。宝钗独自坐在床榻边,看着丈夫平静的脸庞,安然的睡去,偶尔有几声梦呓。就这么看着,不知道时间流逝。心中的柔情难言。
贾环这些日子的煎熬,她全部都知道,感受到。可她帮不上忙。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她哥哥取笑她:出嫁从夫。可难道不是吗?她是他的妻子。
他好,她便心安。
宝钗手伸到被子里,轻轻的握住贾环的手。忽而身后传来一声促狭的轻笑,“宝姐姐。”却是黛玉和探春进来。宝钗白腻如雪的俏脸,腾的变得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