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是所有情况中最坏的情况。但,贾环不得不争。人的命,都得自己挣!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贾环镇静、缓步的走出来,先向何大学士行礼。再分别向殷鹏、施太监行礼,而后面向京营诸将,朗声道:“在下贾环。今为翰林修撰。”
京营诸将看着贾环的眼光微微有些变化。贾环的名号,天下闻名。而身为翰林,名叫贾环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断然不可能错的,贾环贾探花!一干武将们对贾环的名字,多半是从唱曲的名妓那里听来的。
贾环拱手一礼,道:“诸位将军,京城中的形势,无须在下多言。何相到此,乃为国事。欲尽早平定叛乱,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诸位将军岂无意动?
而在下到此,是为私事。昨晚贾府遭到叛乱的汝阳侯派兵攻击,阖府老幼,命悬一线。最终幸而是保存。我与太子有间隙、仇怨。若是京营不出,今天白昼则贾府上下,满门无一人能得以存活。
所以,于公于私,在下恳请诸位将军出兵。圣上留下旨意,令诸位将军固守。但如今襄阳侯、汝阳侯参与叛乱,京城危急,诸位将军随机应变,平定叛乱,有功无罪。”
贾环说的情真意切。将来到京营的缘由说的清楚明白。别以为,他絮絮叨叨的说贾府满门都要死了是说废话,求同情。同情心是个什么东西?
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天子正宠幸的贾贵妃出自贾府。贾府是勋贵世家,同样是外戚。王夫人是贾贵妃的生母。如果出兵救贾贵妃的父母,这是大功,还是大过?
这里面,如何取舍,就看个人的衡量。
贾环说完后,京营诸将,并没有人被打动,或者喝茶,或者小声相互交谈,或者闭目养神。表现的很冷淡。
天子的谕令在此,他们不敢违背。并非所有的人,都像何大学士那样高风亮节,愿意将个人的荣辱、前途都抛却。而贾环抛出的“利益诱惑”,他们并不认同。风险有点高。不过,效勇营游击谢鲸微微有些意动。
场面一时间有些冷淡。何大学士心里摇头,有些失望。何以渐心里冷哼一声,贾环也就按准了他父亲的脉。看看这些军头们的表现?国家、大义、仁义,都是狗屁!
殷鹏和贾府有旧,但他此时并不表态。在贾府灭亡,和他个人的前程之间,怎么选择,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陈也俊欲言又止。他一个小小的殿前侍卫司侍卫,奉皇命办差,贾府的事,他有心无力。
贾环神情依然沉静,并没有慌乱。眼前的局面是意料中的。不是谁都有何大学士那样的政治情怀。利益,比情操、道德重要。这是大多人的选择。
贾环再道:“刚才听荀将军介绍,显武营参将乐白到京营中被扣留。我想与乐参将谈一谈,若是乐参将愿意出兵平叛,还望诸位将军成全。”图穷匕见,贾环抛出他的真实意图。
这才是贾环真正需要说服、争取的人。京营诸将此时,有点类似于无欲无求。因为,遵守中旨,就是最大的“功劳”。贾环从不小看人心,他不觉得他能说的动京营诸将。财帛、名义、地位,他一样都给不了。
倒是乐参将,有可能有戴罪立功的意图。襄阳侯、汝阳侯等为太子羽翼,这很正常。但京营参将,大把的前程,和太子搅合到一起的概率比较小。
京营参将这个位置,一直都在皇帝视线中。谁脑子进水,不去抱皇帝的大腿,反而去投太子?而且,现在天子多少岁?才四十多岁。太子登基要哪一年?
贾环做出说服乐参将的判断,还有一个原因。王子腾查京营,是他亲口建议的。里头夹杂着党同伐异的因数,和太子牵连有多少水分,他心里大致有个看法。
贾环这话说出来,正厅中冷淡、无视的场面,就变得有些安静了。京营诸将全部都诧异的看着贾环。贾探花嘛,没有人愿意和他辩驳,论口才。这脑子、思路,真是让他们刮目相看!确实是非常聪明的人,不愧他的神童之名。
何大学士眼中一亮,微微捻须,看向殷鹏,道:“帮伦,子玉这个提议不错。派人去把乐参将提来。”
显武营参将乐白带着胡游击等将官驰马到京营,随即就被扣留。诸营互不统辖,但昨天晚上,殷鹏、施太监,两个名义上的上司都在。扣押毫无悬念。
所以,太子和襄阳侯在皇极殿中,始终都等不到乐白的消息。
谈判的技巧,就是先提一个要求,被拒绝之后,再提要求,被拒绝的概率就会变得很小。对于贾环要游说一名已经下狱又擅自出来的参将,京营诸将并无意见。
很快,京营显武营参将乐白被带到。
乐白今年年四十一岁,胡子拉碴。穿着囚衣,身材强壮。在法理上说,乐白被王子腾扣押审查,是囚犯。昨晚他的属下胡游击参与太子叛乱将他救出来。这并不能改变他囚犯的身份。
乐白跪拜,“罪将参见何相!”
何大学士安坐在官帽椅中,身形笔直,宰辅气度尽显,点点头,示意贾环可以发动他的三寸不乱之舌。
时间紧急。贾环并不废话,直入主题,道:“乐参将,在下翰林修撰贾环。太子称兵拒命,何相意欲调动京营平叛。但京营有圣上的旨意,不得离营。我相信乐参将与太子的交往,仅限于正常的来往。不是支持太子染指兵权。
乐参将现在被下属携裹,进退不得。进,太子必然事败,你无从龙之功。退,亦要追究大罪。何相愿意承担调兵的所有后果,如此,你可愿意带显武营将士平叛,戴罪立功,洗刷自己的罪名?”
乐参将要是亲手把太子给擒下,谁敢说他支持太子染指兵权?谁敢说他支持叛乱?没有这样的支持吧?到时候,什么罪名,都可以洗掉。
乐白看了贾环一眼。贾探花的名字,他自然听过。京城中的名妓,谁不会唱贾探花的新词?但他没有回答贾环,而是反问,“你不怕我拥兵出营后去支持太子殿下?”
贾环看着乐白的眼睛,沉声道:“怕。我怎么不怕?你叛变,肯定要拿我的人头祭旗。但是,这于你而言,有什么好处?圣上早有准备。想必你也看的出来。那么,太子在京中能得意几日?秋后的蚱蜢而已。你愿意继续坐太子这条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