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弘命随从将带来的点心、水果摆在贾环的案几上,坐下来招呼众人吃喝,心情极佳的笑着道:“子玉一路辛苦了。再坚持几天就是胜利。”
他当然有理由高兴。胜利只在指掌之间。将金陵的粮价打压下来之后,南京户部立即可以源源不断的对淮南灾区供应粮食。届时,他有功无过。
他有能力赈灾,自然不用背负倒卖粮库案的领导责任。天子与朝堂诸公又不昏庸。
至于,购买粮食的银子由户部账面上的银子以及扬州盐商、各地大族、富户的捐赠。粮价被压下来之后,银子的购买力大增。
贾环脸色有些疲倦,笑一笑,道:“卫司徒放心,粮船这里不会有问题。”狗急跳墙。有些事情,当然要提防着。操纵粮价的权贵连人都可以杀,何况烧船这种事?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敌人。
卫弘笑着点头,“我信得过你。”又推心置腹的道:“刚才在家中户部伍侍郎私下里来见我,希望我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但是,我怎么可能答应他?”
这是真正的求饶了。然而,陈高郎是怎么对他的?翻脸无情。他已经上书自辩,同时给刘大学士去信,说明金陵这边的情况。
贾环一听就懂。所谓的利益圈子,在受到最直接的威胁时,并非铁板一块。这毕竟只是商业利益而已。嘴角掠过一丝讥讽的微笑,坚定的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卫弘笑道:“子玉高才,出口成章。”又道:“这几日城内传言,我在家中气的暴跳如雷。那怎么可能?缓兵之计而已。我看,现在,陈尚书在家中怕是睡不着吧?”
何师爷、何元龙、纪鸣都是欢快的笑起来。睡不着是应该的。
陈高郎的缓兵之计是要户部以一两2钱银子一石米的价格出售大米,好让陈家米行可以将囤积的粮食卖掉回本。但是,他在得知户部的粮船中没有粮食时,就悍然的撕毁约定,攻讦卫弘。
卫弘的缓兵之计是要粮船里的粮食撑到贾环带着第二批粮食前来,一战定胜负。
现在就是定胜负的时刻了。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以大堂作为临时的指挥所内,气氛愉快。贾环笑了笑。就着茶水吃了块点心。
陈高郎睡不着的原因不是因为心疼陈家的那点米价亏损。一个正二品的大员眼皮子不会那么浅。而是,因为卫弘如果救灾成功,必定会高升。
卫弘是正二品的南京户部尚书,再往上升就是京城里的六部尚书、军机处里的大学士。以陈高郎和卫弘恶劣的关系,给一个朝堂大佬惦记着,试问他睡得着吗?
然而,卫尚书的胜利,不是贾环的胜利。这还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复仇不是以陈家亏损几千两银子或者几万两银子为终结。他想要的是,干掉陈家!
…
…
九月十六日的夜晚风高浪急。位于金陵城外外金川门码头处的粮食仓库一度被点燃。浓烟滚滚,城中可见。但,在贾环的调度下,灭掉了火头,保住了粮食。
九月十七日,金陵粮价六钱银子一石。
九月十八日,金陵粮价六钱银子一石。
九月十九日,金陵粮价六钱银子一石。
九月二十日,江南第一批秋粮入市。金陵城外十里、二十里繁华的集市中到处是驾着自家小船来卖粮食的农民。颇有点类似于叶圣陶先生在《多收了三五斗》里描述的画面:带着毡帽的朋友,飘浮着菜叶、白沫的河道,撑着竹篙,载着粮食的小船…
秋粮入市,金陵八大米行再也撑不住,全面降价销售,平仓止损。米价恢复为六钱银子一石。金陵粮市大局底定。
自七月底淮南大水,开始炒高粮价的金陵粮商亏损严重。甚至实力较弱的米行都不敢大肆的收购新粮。以至于今年的粮价都微微有些下跌。
不过,户部按照往年的行情尽情的收购金陵市面上的粮食,组织起来,源源不断的送往淮南。金陵的第一艘粮船抵达淮南已经是初冬时节。此时,自湖广而来的一批粮食,也已经抵达太平府。
金陵城中发行的几家报纸纷纷发出头条社论,认为粮价高涨的局面已经过去。而在金陵城中某些府邸之中,又有多少人,多少商户在跳脚骂娘?
秦淮河上就曾传闻,陈家大少爷就愤怒的鞭挞死了一名侍女。郑国公邓鸿打了一些军士的军棍。户部侍郎伍藏称病不出,户部大权尽管卫司徒。
在雍治十二年九月的下旬,金陵城中不少人的心情很抑郁。
但这就是结束了吗?
九月二十六日,奉命前来审查户部粮食案的朝廷钦差抵达扬州府,先导官已经到了金陵。两日后,钦差大人即将抵达金陵城。
倒卖粮食案伤不到侍郎、尚书这个级别,下面的人可就不好说了。以当今天子的性情…。金陵官场惴惴不安的打听着钦差的姓名、籍贯、爱好,好做安排。
不免贵,国姓宁,名儒,字伟长。号龙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