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也知道西南迟早有一乱,这并不会因为杨可栋是否掌握在朝廷中而改变,杨应龙也不会因为一个儿子就放弃自己的野心,更何况他还有一个长子杨朝栋,那才是杨应龙最看重的。
“卢嵩,你估计西南那边什么时候会生乱起事?”良久永隆帝才问道。
“这下臣不敢妄言,……”卢嵩见皇帝脸色不悦,又皱了皱眉头才道:“但不会晚于十月,七八月乃是西南雨季,经常大雨滂沱,道路不畅,无论是土兵还是官军都很难适应,而西南冬日里湿冷,土兵却能适应,而官军恐怕……”
“十月啊。”永隆帝悠悠地吁了一口气,“这么巧?”
“皇上的意思是……?”卢嵩迟疑。
“察哈尔部的林丹巴图尔也有意邀约内外喀尔喀南侵,估计也应该是九十月间吧,那东虏呢?”永隆帝丢下手中的镇纸,站起身来,负手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大周朝为何就如此多灾多难?朕便是想要镇之以静,似乎都难以做到啊。”
“皇上也莫要过于忧心,蒙古人不过就是一阵风,或许会带来的一些损失,但是他们在关内是站不住脚的,只要稳守顺天府,坚持一两个月便能熬过去。”卢嵩宽解对方,“据臣了解,辽东镇那边局面还算稳定,冯大人全力打造火铳新军,正在逐渐成形,臣以为未来东虏在辽东镇那边未必能占得便宜,只要辽东不失,那关内便无大碍。”
“那西南也无大碍?”永隆帝哂笑着瞥了对方一眼。
“杨应龙纵然能起叛乱,但也不过扰乱西南之地,只需要封死湖广,徐徐图之,总归能赢回来。”卢嵩沉吟着道:“皇上可以问一问内阁诸公,他们应该有一个比较清晰的判断。”
卢嵩意识到了皇上对内阁的越来越不信任,这很危险,尤其是在皇上现在身体不太好的情况下,再要过分事必躬亲,肯定会让皇上身体更糟糕。
永隆帝听出了自己这心腹话语里隐藏的意思,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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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刚回到家中,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喝一口水,王应熊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和他一道的还有郑崇俭。
王应熊和郑崇俭二人都被授为兵部职方司正七品副主事,而同科的杨嗣昌则是兵部武选清吏司的从五品员外郎。
单单是从这个就能看得出来,一甲进士加之成为翰林院编修出身与普通三甲进士之间的差距,三年下来,就相差三级,而且杨嗣昌是担任兵部最有权力武选清吏司员外郎,这个悬殊不可谓不大。
“怎么了?”见王应熊和郑崇俭脸色都有些严肃,冯紫英其实已经猜到了内情,不过还是和二人开着玩笑,“知道我回来,准备要来打一顿秋风?”
“行了,紫英,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些?”王应熊没好气地道:“杨可栋逃回播州了,已经公然现身了,龙禁尉得到了消息,刚才内个就在就此事进行商议,张大人、柴大人都去了,估计很快就要回来具体商讨,我和大章坐不住才过来向你讨个说法。”
“紫英,你早在一两年前就开始布局,播州那边你是早就料到了吧?”
郑崇俭简直无法想象自己这个同学怎么就有这么敏锐的嗅觉,或者说是对局势的洞察力。
宁夏叛乱他提前半年就预料到了,现在西南乱局隐现,他居然提前一两年就和王应熊探讨过。
之前还有些觉得王应熊和冯紫英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但是在从户部查到四川方面的消息,了解到这一年里挨着播州最近的重庆府、顺庆府、叙州府粮价稳步上涨之后,郑崇俭就觉得这场叛乱恐怕是不可避免了。
“也说不上料到,只是觉得流土之争迟早会有一个爆发点,纵观西南,能够掀起叛乱的还能又谁?杨应龙恐怕是最有可能的吧,否则朝廷怎么会让杨可栋为人质?”冯紫英冷笑,“要依我看,朝廷这就是自己底气不足,又不是两国,不过是一个土司而已,却弄得还要出子为质,这不是摆明说我有些怕你,你别闹事儿啊,这不是助长杨应龙的狂妄自大之心?还有他旁边的永宁宣抚使奢崇明恐怕也一样是蛰伏的毒蛇,未必比杨应龙好多少,……”
听得冯紫英这么一说,郑崇俭头都大了,“紫英,不至于吧?还说如果杨应龙真要叛乱,除了四川都司那边调兵外,永宁宣慰司土兵亦可派上用场,照你这么一说,这些宣慰司宣抚司不是都很危险了?”
“那倒不一定,流土之争较为激烈的地方肯定是有风险的,但是一些善于处理关系的地方,并不一定就不可调和,何况如果真的有人叛乱,对这些土司来说,也是为国立功的机会。”冯紫英记得前世中白杆兵就是出自西南土司,想必职方司出身的郑崇俭和王应熊都应该清楚才对。
“若是西南生乱也是在秋季,北面还有察哈尔人南侵,大周岂不是危若累卵?”王应熊以拳击掌,忍不住问道:“紫英,你在永平,正要面对察哈尔人,若是西南也要生乱,朝廷如何来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要面对。”冯紫英起身,“这两边都是疏忽不得,但我以为恐怕还是西南这边为重。”
“什么?”郑崇俭和王应熊都大惑不解,他们就是担心朝廷过于重视蒙古诸部南侵以至于会对西南这边采取拖延应付之势,没想到冯紫英居然觉得西南乱局更需要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