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脸诚恳的高进,范秀安笑了起来,他是有心包揽河口堡日后的诸多物资所需,便是没什么赚头也无所谓,可是现在高进都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再坚持。
……
马匹喂过草料,又饮水之后,高进一行自是不再停留,只不过这回队伍里多了个丁四郎,他没想到这趟出来,不但遇见高进这位贵人,手上的货也全被扫空了,摸着怀里的几两碎银,脸上笑得跟傻了似的。
骑上马后,高进看了眼在不远处半躬着身子的曹华,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发现即便是范秀安这等属于这个时代的顶尖商人,也没看出这急递铺的价值,只是当做普通歇脚的地方。
可是对高进来说,这些急递铺便是个信息传递的网络,而且还是他有能力插手其中的网络,不像是驿站,里面有正儿八经的驿卒吏员,他一个个区区百户根本不会被对方放在眼里。
所以当着范秀安的面,高进并没有和那曹华多说两句,他打算等回程时再好好和他商量些事情。
看着队伍远去,曹华才直起身,满心羡慕起丁四郎来,这小子真是好运道,出门遇贵人,他那箱杂货,要是和平时那样出入村里买卖,能卖出一小半就算生意好了,哪像如今直接就卖光了,这个冬天都不必跑出来,真是叫人羡慕。
就在曹华想得入神的时候,听到一声马嘶,却见先前那位和自己聊得甚欢的张小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回来,几个铺兵缩在一边,不敢上前。
张魁勒马停住,朝着曹华道,“曹铺长,这是我二哥赏你们的。”说话间,自是从怀里摸出一小包碎银,扔给了发呆的曹华。
曹华手一伸,便接住了那落下的钱袋,只这一接,手一沉,曹华便变了脸色,他想不到这位高爷出手这般大方,这一小包碎银怕是有好几两。
“我二哥说了,这马上就是大冬天,这些银钱你们拿去买些衣物御寒,顺便也多买些粮食备着,咱们回程时,怕是还要在你们这边叨唠一番。”
“对了,到时候那在你们这吃饭的银钱另算,你不用担心。”
张魁在马上笑嘻嘻地说道,他虽然少年老成,可仍旧是赤子之心,看到这些铺兵们衣不蔽体的样子也会觉得同情,他阿爷早先脑袋还好的时候,也曾给他说过不少事情。
像是这急递铺的铺兵,都是家里无人要的可怜人,一辈子就困死在这小小的铺房里,孤老到死的。
“谢高爷赏。”
曹华终于是回过神来,连忙大声道,还回头朝身旁那些铺兵道,“还不过来。”
随着曹华的吆喝,那些铺兵才连忙跟着喊了起来,他们以前不是没遇到过大户贵人来歇脚暂停,可却从没有人把他们当回事,那位高爷这番赏赐和话语,当真是破天荒头一遭遇到。
“曹铺长,东西送到,我便告辞了。”
张魁来得快,去得也潇洒,不等曹华拉着那些铺兵要跪下谢恩,就拨转马头而去,只是身后传来了一阵“谢高爷赏”的喊声。
铺兵们围住了曹华,谁都想知道那位高爷究竟赏了他们多少银子,曹华也不以为意,毕竟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怜人,他这个铺长也就是听声响罢了,于是直接打开那包碎银,仔细掂了掂手后双目放光道,“这怕是不下五两,当真是厚赏了。”
急递铺不比驿站,铺兵没有饷银拿,换在内陆太平些的地方,就连吃的都得家里准备,不过唯一的好处是能免了家中赋税,只是却是要拿他们一辈子来换。
神木堡这边都穷,来当铺兵的,全是家里养不起的男丁,哪还有余粮养他们,所以曹华他们平时的粮食也全靠神木堡里下拨,只不过徐通这位神木堡千户,喝兵血的本事实在是一绝,吃空饷就不说了,就连军粮这一块,除了他府里家丁和属于他心腹的营兵外,剩下在册官军发下的都是陈年旧粮,吃到嘴里一股子霉味。
曹华他们平日里为了过活,便和其他前后首尾相连的急递铺合起来做些犯禁的活赚个些许银钱,像是偶尔帮人送信又或是夹带些货物进神木堡,只不过这种活毕竟不多,哪里见过高进出手这般大方的。
“高爷真豪杰也!”
铺兵们先前在边上听热闹,对张魁说的那些河口堡之事,心里还是不太信的,可是如今铺长手里的银两却叫他们晓得,张魁说的全是真的,这位高爷当真是会给干活的青壮发工钱的主。
“这铺兵俺不当了,等高爷来了,俺要去投高爷,就是给高爷当牛做马,也强过在这里苦捱!”
“行了,说什么胡话,你要是跑了,你家里可要遭殃。”
“遭殃就遭殃,反正他们把俺送来,就没把俺当家里人看。”
当了铺兵,就得一辈子耗在急递铺,孤老到死,看着手下那些争吵起来的铺兵,曹华却是喝了起来,“都闭嘴,你们就是想投高爷,也得看高爷收不收,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铺里好好收拾番,高爷回程时可是要来歇脚的。”
随着曹华的喝声,铺兵们飞快地去屋里屋外干起活来,比起原来的那种麻木面貌,一下子有了天壤之别,谁都知道曹华这位铺长说得不错,他们相投高爷,也得看人家收不收,可是这事情总有个万一,说不定高爷就愿意收下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