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坤让驿馆的役夫送了一个炭盆进来,屋里暖和起来。
张昭仿佛没看到崔坤的殷勤一般,做个手势,道:“竹嫣姑娘,请坐。”
“奴家不敢。”竹嫣细声说道,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哀求,“奴家夜里来见伯爷,不为陆府的事,实则是为自己的私事。奴家想请伯爷恩准奴家去狱里见我家老爷一面。”
张昭喝着茶,点点头,示意竹嫣继续。
他之前听两淮盐运使权伟才说起“小秦淮”上的风月故事。据闻这位竹嫣姑娘就是大盐商陆奇文捧的。乃是扬州城中有数的名妓,声名远播。
而一个月前,陆奇文将其赎回府中,据闻是有意续弦。所以,刚才崔坤说竹嫣无主母之名,有陆府主母之实。
竹嫣娓娓的道:“我家老爷触犯朝廷律法,要被处斩。奴家绝不怨伯爷、朝廷、只是想在他临刑前和他说说话。奴家不会让伯爷难做,明日必和他一起赴死。”
张昭一愣。这姑娘看着很年轻,虽然要被流放到东北四布政司中,但距离死还远的很吧?开口道:“竹嫣姑娘,这是为何?”
竹嫣眼睛泛红的道:“伯爷,陆老爷曾救奴家于水火之中,又为奴家扬名城中,更为奴家赎身。此生心已属他。他既死,奴家也不想独活于世间。”
张昭看着她,轻轻的叹口气,想劝但终究是没说出口,道:“身上有银子吗?季珪,给她拿点银元。你花点银子去酒楼里叫份酒菜,再梳洗一番再去监狱里吧。我准许你一直待到陆奇文明日行刑时。去吧!”
竹嫣微怔,她没有想到传说中蛮横、狡诈、残暴的“张使相”会答应她的要求,而且还做这样的安排。跪下来,叩首道:“民女谢伯爷开恩。”
张昭点点头,受她一礼。
崔坤将泪流满面的竹嫣送出去,半响之后才返回到厢房中,向张昭请罪:“学生有罪。请大帅处罚。”
张昭在喝着茶,他本来就是等崔坤回来解释,摆摆手,“君子成人之美。这没什么的。我也没想到里头有这样一段故事。嗨。季珪,你可是看上人家了?”
崔坤脸上有点红,咬牙道:“大帅,我…我只是怜惜竹嫣姑娘一片真情。大帅,陆奇文一定要杀吗?他其实一直都很配合我们,并未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啊!”
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这事,实在是有些残酷。幕后的人明明是魏国公府。
要说这些盐商一直反抗,如宫和正、封炎这样的,该杀杀,该流放流放。陆奇文真的是一直在配合。徐雨伯被抓之后都交代了,其根本没有掺和“抵抗”的事。
竹嫣的故事太感人。他其实想救下这姑娘。
张昭一阵无语,摇摇头,末了终究还是给了一句解释,“季珪,我杀他是因为他贩卖私盐。新盐法要推动起来,让大明百姓人人吃得起盐,岂能因一人而废?因一份凄美的爱情就废止?”
说着,起身离开。
崔坤愣在当地。
…
…
竹嫣梳洗一番,提着美酒佳肴到盐运司官衙的监狱中。
漆黑的监狱中异常的潮湿。而且,人人麻木。当狱卒带着一个女人且非常漂亮的女人进来时,各种声音响起。有污言秽语,有求饶喊冤的。
陆奇文、陆德业和心腹掌柜、账房等人关在一起,一共七人。牢房不足。
这时,见到烛光下的俏脸,整个人都呆滞住,“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