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那几个人,连清坐在雅间的椅子上,很是疲惫,那些人怎么就这么的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就该随时满足他们的心思,成全她们的想法?
自己全身上下,包括脸上,难道写着好欺负,或是好骗几个大字么。
再或者,若是他们兄友弟恭也就罢了,明明动着其他的心思,吃着自己算计着自己,是觉得自己是傻子吧?
身侧小厮很是小心的上前两步,出声,“老爷,太太还在家等您呢。咱们,回吧?”老爷何必为那起子不相甘的人伤心呢,太太好,小公子好,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就够了啊。
“嗯,回吧。”
连清深吸了口气,把脸从双手中抬起来,朝着小厮微微一笑,起身,大步扬长而去,“走,咱们回家。”
家里有他的妻,他的儿子。
他们都等着他回家呢。
身后,小厮明显松了口气,笑咪咪的追上去,“是,老爷。小的给您带路。”也只有家里的太太,哥儿能让老爷开心吧?瞬间,小厮决定了,紧随太太脚步,一心想向走,决不落后啊。
回到家,已经是申时中。伏秋莲正等的有些焦急,想着是不是派个人过去看看时,抬头看到连清自门外头出来,不禁一下子站了起来,“相公,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是要去派人过去看看了。”
接过连清身上的大氅,伏秋莲看着他平静的眉眼,寻不到半点的情绪波动,咬了咬唇,捧上茶,“相公喝茶。”又附给连清一个大大的笑,“我让人给相公备了最爱吃的菜,这就端下来?”
“你吃过了吧?”
“没呢,左右我也不饿,便想着等相公回来一块用就是。”伏秋莲俏皮的笑,对着连清吐下舌,“怎么说也是我的过错,按着道理二嫂她们是我来接待的,可你也知道,我这人性子一点就着,就怕到时又听着二嫂不合适的话就——再说,家里还有辰哥儿,我也的确是担心吵到他——”
“所以,让相公出面,委屈了相公您,是我的错。”伏秋莲眉眼盈盈,温婉一笑,盈盈屈膝,“我在这里给相公陪个不是,相公别怪我可好?”
他的傻娘子呢,连清心里微疼,伸手把伏秋莲扶起,两人落坐,他把手里的茶放在桌上,很是正色的看向伏秋莲,“娘子这样说,是在嫌弃为夫,连家里人都约束不好,以至于让他们这般给娘子添堵?”
“怎么可能?”她只是觉得那些人没完没了的,觉得有点烦,但还不至于搞不定那几个满肚子歪心思,自以为聪明,实则却是肚子里尽是稻草,脑子里装着全是浆糊的草包,更不至于会把怒气迁怒到连清身上!
“这些事本就是为夫应该的,只是,委屈了娘子你。”夫妻两人互相说开,自然是不会为了那些人给影响心情,大年初一呢,阂家开心才对嘛。
辰哥儿才睡下,连清去里头看了一眼,笑着捏捏儿子的小手,小家伙嘟着嘴翻个身,又睡过去。
外头屋子,连清重新做下,悉悉索索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钗子,面色微红,“娘子,这是,这是为夫送给娘子的新年礼物,还请娘子别嫌弃。”
“啊,这是给我的?”
看着手心里的钗子,不华丽,通身乌木,很是有种简约低调的质感,伏秋莲很开心,更开心的是连清竟然主动送她礼物,还是钗子!
望着自家娘子眉眼里的神彩,连清点头,笑容温柔而明亮,“是啊,是为夫前些天寻了好久才找到的,为夫觉得娘子应该会喜欢。”
“嗯,我很喜欢。”这话倒不是伏秋莲娇情,她是说真的喜欢这枚钗子,且不提这钗的意义,本身也很得伏秋莲的眼,简简单单,钗身上雕着一两朵梅花,简单里却显大方,很拿的出手。
“娘子喜欢就好了。”连清的笑又增了几分,之前他可是一直担心这钗不如自家娘子的心呢,这可是很便宜的,之前娘子的钗环可都是镇上最时兴的银楼打的,这么简单的,娘子会喜欢?
如今去掉担心,看着伏秋莲眉眼盈盈的笑,连清只觉得很是开心,手里被塞进来一物,接着,是伏秋莲含笑的声音,“相公帮我插在发上,可好?”
“好——”
青丝如瀑,如手似绸缎般华丽,手心里丝滑的感觉,让连清微微一怔,眼底一抹温情掠过,他笑了笑,收敛心思,温柔而怜惜的把钗子插在伏秋莲的发上,又后退一步看了两眼,笑着点头,“这钗子果然配你,这样戴起来很好看呢。”
“我也是这样觉得,谢谢相公。”伏秋莲微微的笑,俏皮的侧下头,“相公送我这么好看的钗,我送相公什么礼物好呢?”
“娘子已经送给我最好,最宝贵的礼物了,那礼物是我一辈子最值得珍惜,呵护的。”连清眼底尽是温情,语气低柔里带着几分怜惜,“有娘子有,娘子又把辰哥儿送给我,你们两个就是为夫一辈子最宝贵的东西。”
“相公。”
谁说自家相公不会说话的?这样温馨的话,换了哪个女人不会感动?伏秋莲反正是很是感动,“相公你真好。”
“我不对你们好对谁好?”
略一迟疑,连清还是伸手把自家娘子拥在了怀里,心里却是喟叹,自己以前怎么就发现,自家娘子这么的单纯,可爱呢,你看看,不过是外头小摊贩上的一枚钗子,就能让娘子这般满足。
若是以前自己多注意,留些娘子。
是不是他们就不会白白浪费了两年的时光?汗,天可怜见的,连清连举人您真是想错了,不是您没发现。
也不是您家娘子容易满足。
是现在这娘子,换人啦。
外头炮竹声惊醒两人,伏秋莲一把推开连清,三两步的往里头跑,“不好,辰哥儿还在睡觉。”
虽有些吃味,可吃自家儿子的醋?
连清笑着扭头走向外头,大年初一的晚上子时是要祭祖的,虽然家里没有供着祖先牌位,但礼节不可少。
刘妈妈办事他放心。
不过这会反正没事,去看看吧。
晚上刘妈妈仍是煮了满满一桌的饭菜,大家兴致极好的吃完,小丫头换了茶,大家说笑一会,辰哥儿睡下,伏秋莲也合衣靠在了美人榻上,连清祭过祖,又笑着叮嘱了刘妈妈几句,大家便依次散去,歇下。
初二走亲戚,回娘家,又是一番热闹,初三至初五则是去了刘太太等几家人的宴席,自然,伏秋莲是要回请。
这样一番热闹,等到真正闲下来,却是已经大年初八了,伏秋莲揉着眉心,身子靠在软榻上直不起身来。
“妈妈,明个儿有什么事也别叫我啊,我一定要好好的睡上一天。”明个儿是初九,亲戚和相近的人差不多都走完,镇上刘太太几家她也回请过。
应该是没事了吧?
刘妈妈叹气,“主子,您忘了,明个儿您早就和大太太,刘家的那位太太约好,明个儿她们一早要过来呢。”
“啊,妈妈不说,我倒是把这个都忘了。”伏秋莲一拍脑门,很是带了几分的懊恼,整个人在软榻上滚了两下,没什么意议的翻了两个身,她叹气,“好吧,那你尽量晚点叫我。”
“老奴熄灯,您快歇了吧。”
刘妈妈有些好笑自家姑娘的孩子气儿,可看着伏秋莲足足瘦了一圈的小脸,又很是心疼——
这才几天啊,怎么瘦这么多?
人家都是过年吃胖的啊。
她家姑娘怎的瘦了?
刘妈妈心里很是自责,可这些事不是她能管的啊,她能帮着伏秋莲把家里头的事弄好,能帮着伏秋莲打理好身边一切,可却不能代替伏秋莲出去应酬。
她才是这个家的主母!
次日一早,伏秋莲是在刘妈妈三催四请的节奏里爬起床,揉着睡意惺忪的眼,她长长的打个呵欠,“妈妈,什么时辰了?”
“辰时中,姑娘该起了呢。”
村子里的人起的早,大太太又是个心急的性子,怕是会来的早,自家姑娘不管怎么说也是弟妹,大嫂来了。
她还在睡?
不管怎样,说出去不像话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伏秋莲叹了口气,用力的挠了把自己的头发,认命般的洗了脸,坐在一侧,“冬雨,梳个简单些的啊。”
“成,太太您放心。”
一番收拾罢,伏秋莲坐在小厅里用了碗燕窝粥,吃了两个水晶饺,才放下碗筷,茶还没端起来呢,外头便有小厮的话响起来——周氏她们几个到了!
刘妈妈便笑着嗔了眼伏秋莲,以眼神示意,看,幸好早点起来了吧?不然可不就出丑了?
虽然伏秋莲不觉得自己没起床有什么不妥,这是她自己家,怕什么?就是来了周氏,她也不能直接闯到内院啊。
自己说有别的事,她能说什么?
周氏几个过来,自然是带了礼物,大家一块说说笑笑的,一闹腾就是一整天,直到快酉时才告辞离去。
伏秋莲直接摊到了椅子上。
总算是过完了这个年?
时间闲下来,一天天便过的飞快,转眼就是十五,若是往常,伏秋莲说不定还真的嚷着要出去看看。
可现在,身边带着个辰哥儿。
她哪里敢出去?
万一像红楼梦里香菱一样被人拐走,自己不得哭死?所以,在连清来问要不要晚上去看花灯时,伏秋莲是一口拒绝,虽然她心里早就嚷着要去。
可理智却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