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满立即接茬,声音都带颤儿的说:“是,是,是女儿天生胆小。”
郭昌明手指伸出来,指着金氏点点点。
“六姑娘!”金氏的脾气被激起来了,“你这般故作可怜的做派,是唯恐天下不乱么?挑拨我跟老爷的情分与你有何好处?”
郭满捂着胸口,歪倒双喜的肩膀上,一幅快吓昏过去的模样。
双喜适时冲上前扶住她,泪腺崩溃眼圈就红了。她素来是个外放的做派,当即又是哭又是喊的,闹得正院乱糟糟一团。
郭昌明已经吓得冲过来,大喊着叫人去请大夫,接过双叶递来的水亲自给郭满喂。
金氏气得要死,这不是她惯常使的伎俩吗!往日只要有妾室蹦跶得欢,她便拿了这招对付,百试百爽。今日竟被这小贱人给抢先了去!可当着实在比她瘦弱太多的郭满,她连装个头风犯了都显得假惺惺。
“姑娘,姑娘您别慌!有事慢慢说,大爷在这儿呢,定会替您做主!”
双叶见缝插针,十分会把握时机地道哭,“您方才不是还在说,马上要出嫁了,今日便来好好与太太提一提元配太太寄放在太太这儿的嫁妆?”
这话一出,金氏从容的态度就变了。嘴角抿了起来,明摆着不高兴:“什么嫁妆不嫁妆的,妾身可没见过……”
双叶声音不高不低的,一字不落地落郭昌明耳朵里,“大东珠十八颗,羊脂白玉串一盒,前朝风道子大师真迹两幅,炫音孤本三十六册,南海玉观音一尊,布匹商铺六家,红珊瑚一盆……十二仕女图双面苏绣屏风一座。这些不是都存在太太这儿?”
她跟念经似的念了一长串,口齿清晰,一个字儿不带错的。一旁的双喜偷偷瞪大了眼,那么多东西,双叶居然一个不漏全部都记得。
就见双叶说着说着抬起头,视线投向了屏风和她鞋面上。绣金丝的大红鞋面,缀着两颗整齐的大东珠。
金氏面色倏地一僵,脚往裙子里缩了缩,但在场的人可都瞧见了她脚面上的大东珠。金家‘清贵’人家,哪里拿的出这么大的东珠还是奢侈地绣鞋面上,当下一目了然。
郭昌明冷冷一哼,金氏心提了起来。
她这气势一弱,双叶眼睛一闪,便立即趁胜追击。
“都说太太性情高洁而文雅,又是出身诗书传家的金家,饱读诗书,自然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哪里会贪墨主子的嫁妆?”双叶一边拿眼睛四处瞥一边替郭满抚胸口,“您千万莫慌,只要您好好说,太太定不会为难姑娘的……”
郭满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希冀地看向郭昌明:“真的么?可是母亲之前不还为了三姐姐要用烟罗,特意遣李妈妈……”
“说得这是什么话!”金氏还未开口,郭昌明倒是立即截住这话。
儿女都是债,三女儿这事儿不要再提。
他拍拍郭满,语重心长地安抚,“你母亲留给你的嫁妆,自然全给你带走。太太再不会贪你这点儿东西!”即便当年亲自清点了这些物件,双叶前头念的,郭昌明还是一点印象没有。不过十二仕女图和八幅山水虫鸟水墨他十分熟悉,不正巧摆在正屋里头嘛!
郭昌明一张嘴,就由不得金氏接话。金氏数次想辩解,都被郭昌明十分不给面子的打断。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有何需要纠结的?俗物沾染多了,凭地降低了读书人的操节!
于是他十分爽快地做了决定,“若是不安心,一会儿就叫下人给你搬回院子去。左右你那院子也大,摆放几件东西也使的。”
郭满看了一眼面色刷白脚下打摆子的金氏,欲言又止地道,“若是母亲……”
“哎~她自是不会贪墨你这点的,你放心!”
郭昌明也是个好面子的性子,在女儿面前也是要摆谱的,“为父说得便是道理。你自管全带了走,就是那屏风一直摆在屋里有些旧了,毕竟十多年了……”
“无事,这些是娘留给女儿的,就算旧了也是念想……”郭满十分感动地看着郭昌明,真心实意的感动。这究竟是个手指头多么松的人啊,她快感动哭了。
郭昌明摇头叹气,“可怜你娘红颜薄命,苦了你了。”
金氏站在后头,整个人已然僵成了块石头,眼中闪着泪花儿。
东西说搬就搬,一点不待转圜的。
金氏本还想借头风犯了把郭昌明给糊弄走,结果郭满病歪歪地赖在她屋里不走。郭昌明这个不通庶务的读书人,便亲自指挥着正院的下人去开了她的私库。婆子们不敢违背他,顶着金氏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开了库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