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徳淑看着梳面上的题字,一字一字的寻找熟悉的痕迹。
品易见皇后娘娘看的认真,并不像是单纯欣赏的样子,眉头皱了一瞬,上前一步,仔细看着这把梳子。
戏珠见状,也稀奇的凑过去,有什么问题吗?继而睁大眼睛,徐相夫人不会这样厉害!往上面粹了毒吧!
端木徳淑看品易一样,好笑道:“他不会犯如此浅显的错误,不是他的笔记。”
品易顿时狼狈的移开目光,他……不是那个意思。
戏珠闻言顿时惊讶的拿起梳子仔细看了又看!上面的题字果然不是相爷的笔记。果然是她多心了?相爷又不是活腻歪了?不是,相爷又不是疯了送娘娘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戏珠想想镇西王平时送娘娘的东西,顿时觉得没什么脸面说相爷,就算是相爷送的又如何,人家让夫人送来,光明正大!有什么可说的!
戏珠心里憋屈的把梳子放扔回去!乱七八糟的!想想就闹心。
端木徳淑闲闲的弹弹身上的裙子,起身,神色淡淡:“他会多种字体、善于模仿很多人的字迹,所以是不是他的都不重要,把梳妆台上所有梨木的饰品收起来,与这套桃木的一起收近库里吧。”想想自己戴着这些东西,多次出现在徐子智面前,端木徳淑心里便说不出的别扭。
虽然不一定是她想的那样,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差一两套首饰。
品易垂下头:“是。”看到出来那可是皇后娘娘很喜欢的一套饰品,无论从构思到巧妙处,都深的娘娘心意,娘娘平日无事便要拿出一枚把玩,就是不戴,欣赏着,反复也能读到匠者倾注在其中的心血,想不到……
戏珠觉得,这样也好,可这些东西真的有可能是相爷做的吗?相爷那么闲吗?而且相爷手艺这样好吧?
端木徳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松枝抽杆,心中坠坠,那些东西,尤其那套梨木的,从刻痕和手法上可以看出跨越了很多年时间。
她只所以没事能看着那些东西一坐便是半天,并不依赖于多么精巧的技术,而是匠者融入在其中的时间线,串联在一起,好像能看到一位匠人从学童长成一代大师的一生,厚重绵长,让人感动……
戏珠拿来披肩。
端木徳淑摆摆手:“不必了。”
……
新雨宫内。
徐知若紧紧的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不要昏过去,更不要让人看了笑话,这个宫里没有一个人盼着她好!堂嫂更是避她如蛇蝎!
竟然只在这里坐了一刻钟,数落了她一刻钟!急不可待的转身走了!说什么她失了礼数,还说若是身体再不要就接自己回府!
徐知若想想都要再次气昏过去,可偏偏她不能,若是让人知道徐夫人前脚走,她后脚就昏了过去,宫里这些人怎么想她,还不把她当笑话看!
徐知若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为了不让自己出生,死死的咬着自己的胳膊,心中有滔天的委屈、憋闷,压的她摇摇欲坠!
她也总算知道,徐子智娶的这个小门小户的夫人根本就是怕事的,根本不会帮她!而且她现在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齐西雨,她若是不帮她,她便是一无所有!
徐知若绝望的松开自己血粼粼的胳膊,双目无神的倒在床上,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到头来她依旧是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吗……
清夏心疼的上前,看眼娘娘身上的伤口,并没有私自为娘娘包扎,身为奴才,她有劝解娘娘的责任;“修仪娘娘,算了吧……”
徐知若猛然抬头。
清夏依旧坚持的看着她:“娘娘,您就是不乐意听,奴婢也要说,以娘娘现在的位置,您是斗不过皇后娘娘的,皇上心里也不向着娘娘您,再说,相爷也不站在娘娘这一边。
刚刚夫人的表现娘娘您也看到了,就像咱宫里有什么毒蛇猛兽一样,茶都没喝一口,板凳都没有坐热就走了,摆明是向皇后娘娘表忠心的,修仪娘娘咱操之过急了,您只是徐家二房的女儿,皇后娘娘可是端木家的独子,当初也是极力争取让皇后娘娘上位的,端木家会倾注全部的心血的捍卫皇后娘娘的身为,修仪娘娘……您不行的……”
徐知若大笑的倒回床上。
清夏担忧的看着娘娘。
“你知道吗,小的时候她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的两个兄长把他护着严严的,下雨了来接,下雪了要被,就是被刺扎了,都要跟她二哥哭很久,我呢——我有什么——我——”
清夏突然打断她:“娘娘!您有修仪娘娘的身份!有徐家小姐的姓氏!有比这届秀女都高的出身,只要娘娘端正态度放平心绪慢慢来!还怕十年二十年后,宫中没有娘娘的位置吗!”说完垂下头,她逾越了,不该在宫中乱说话。
徐知若看她一眼,十年?二十年?是说未来的皇子吗:“如果皇后娘娘能生能……”徐知若的声音很低。
清夏还是听到了,惊讶的抬头看着修仪娘娘。
徐知若苦笑:“谁肯定的说皇后娘娘不能生了,万一能生了呢……”
清夏觉得这个可能太低了,毕竟都这么些年了,皇后娘娘也一直吃药并没有进展:“那修仪娘娘就什么都不要想了,想想小姐刚进宫的时候,可是要问鼎那个位置的。”
徐知若茫然的看着床帐上的绘的石榴图,刚入宫的时候……刚入宫的时候她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完自己的一生,力所能及的照顾家人朋友……
可身处这样的浮华之地,谁能不想更好,沛妃难道不想吗?不过她过早看清了皇上,过早安于命运。
她也要安于命运吗……最高到了妃位,等着子嗣为她扬眉吐气……
“娘娘,奴婢为您清理伤口……”
……
品易听说徐夫人只在新雨宫坐了一刻钟就走了,不禁看了眼传话的人。
传话的小太监点点头,确实只有一刻钟。
“徐夫人是个有意思的人。”品易又想起了,每次见面的金瓜子:“不是一个拎不清的就行,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回品公公,好了。”
“下去吧。”品易放下修剪松柏的剪刀,站在盆景前,接下来就看徐修仪娘娘会不会主动报上她的四色锦了。徐相的事他是不担心的。
……
古老威严的皇城内,池面上的冰还未解冻,两岸干枯的垂柳上飘满了红色的通草花,枝间挂上的了灯笼,每一棵杨柳、每一座宫殿、每一个院落,一片红火的喜气。
墙角间雪已久积,阴沉着红色的烛光,撒上一方过节的喜气,隐藏在积雪下的小草拱出了嫩芽。
宫道旁青翠的藤蔓与小路两旁的常青树显得十分的悠闲,巡夜的队伍因为宫中烛火增多,增派了宫灯巡视,平日幽静的小路上也不时有检查走水的人经过。
明日就是初一了,凤梧宫内灯火通明,众嫔妃、皇子聚在一起,与皇上皇后娘娘一同守岁。
凤梧宫的大殿内,热闹非凡,哭的、笑的、闹的,安安静静看众妃打麻将的、逗孩子的,三五个玩投壶的、在殿外看表演的,磕着瓜子,规矩松散,力求热闹的玩乐着。
端木徳淑坐在宗礼旁边,帮皇上检查他的课业。
伊依目光骄傲的看着大皇子,与有荣焉,虽然从皇后娘娘提议让宗礼默写一篇古集开始,皇上就不上心,但有皇后娘娘看着,皇上也没有离开,便是一个好机会。
宗礼站在一旁,已经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期待父皇的夸赞,见母后赞扬的笑笑,宗礼便觉得很好了。
端木徳淑把宗礼默写的古神开篇给皇上看看:“咱礼儿是越来越优秀了,一眨眼都能写一手好字了,你看看,比你当年也不差呢。”
宗之毅一身红色新衣,看皇后一眼,腰间明珠玉佩,气宇非凡,接过来,扫了一眼,放下:“不错,师傅是哪个,回头朕有赏。”
端木徳淑急忙道:“国子监曹祭酒。”
“知道了,明日有赏。”
端木徳淑笑盈盈的抚抚孩子的头:“还不谢谢你父皇。”
“儿臣谢过父皇。”宗礼的礼节中规中矩,刻板无感。
静妃和沛妃坐在下面,逗着尚颂心怀里的四皇子,小家伙又长胖了,脖子上挂的金项圈真好看,据说是蔷薇给画的样子。
尚颂心本来不想用的,谁不知道她和皇后娘娘哪点糟心事,为了这么一个金项圈惹了皇后娘娘心烦又何必。
谁知皇后娘娘检查众位皇子新年添置的时候看到了这幅图,觉得甚是不错,就让工务司打了出来,卡通的属相图案,看着怪憨态可掬的。
端木蔷薇脸色苍白,看着打麻将的锦昭容众人,还有外面唱的熟悉旋律,她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针扎感!是谁?对方是不是早已发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