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冥九站在原地不动,过了片刻,估量的视线还在他的身上:虎符都吸引不了敌方的视线就不是大敌。
雷冥九嘴角扬起又渐渐的落回原位,不知道该为自己等来期盼已经的铡刀有尘埃落定之感,还是伤怀自己的为人。
雷冥九牵着缰绳。
战马喷出的鼻息亲昵的蹭在他肩上,似乎觉得不够又蹭了一会才转向它处。
雷冥九心中苦涩,他的爱对她来说从来都是多余,以前是现在也是,自己家人认为是她也家人也认为是。
该放弃的,自然该放弃,雷冥九也想放弃,谁愿意成为心上人心里想处置后快的一根刺,俺不是爱她,那是给她添麻烦。好好的爱就会本末倒置成了恨。
雷冥九神情不禁落寞了几分,这些天发生的事和身后的人让他第一次认真思考或许自己不存在才是很多安心的期盼。
雷冥九不等一旦回来,牵着马走出闹区。
身后紧跟的人远远的后缀而出。
雷冥九的刀挂在马背上,手牵着缰绳,对于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没有一点拔高的意思。
人群渐渐退去,半早的胡同里正是人数不显的时候,雷冥九有意为他们创造机会,走的都是方便刺客下手的路。
不是对方手法低劣容易被发现,相反,小仙这批人养的不错,以后有她的身份地位财力加持这些人会养的更不错,平日帮她处理些烦心的事没有一点问题。
何况,她的后位从来无需人帮忙的,以后宗之毅可能会偶然惹小仙不痛快,但心里是不忍她受大委屈的,就算以后宗之毅老了混不吝,徐子智应该也不会允许宗之毅太过分。
所以……他为什么不成全她呢……
突然!身后刀光剑起!寒光凌厉!直逼他的要害!
雷冥九条件反射的踢飞一侧的竹竿,飞起身形,雷利反击,竹竿打中身后人的手臂,刀身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训练有速的刺客对视一眼,五人快速向他攻去。
雷冥九脚步微丝不乱,手掌略过刀鞘,触碰到刀身的一刻又收住手拿起一旁的软鞭向来人功去。
他雷冥九可以死!但绝对不接受暗杀这种死法!
雷冥九鞭子舞的虎虎生风,刀锋剑影狂扫而去,软鞭亦如铁石般坚硬,区区几个回合后,雷冥九已一脚一个按在地上。
剩下的三人见大事不好,快速撤退,瞬间消失在胡同内。
雷冥九也不追,迅速低手卸掉了两人的下巴,高大的身躯踩着脚下的蚂蚁,不说处置也不说让人带走。
雷冥九看着两人挣扎够刀要寻死的样子,无奈的一笑,可能因为是她的人的缘故,这些找死的动作做出来也不令他反感。
雷冥九突然收回脚:“你们走吧。”
地上的两位刺客怔了一瞬,眼里全是不明所以的震惊,他们是刺客呀!不抓回去放入地牢狠狠审问,让他们痛不欲生把什么都交代了吗?!
雷冥九看眼重新跑回来的马,抚着它的颈项:“告诉她,养些能用的不容易,别把你们浪费在我的身上,不就是取我性命吗,没有那么难,走吧——”
两位刺客对视一眼,觉得这次的目标可能疯的不清,两人急速后退,发现目标没有追过来身后也没有追兵时,快速撤离这危险地带。
雷冥九拍拍马身:“走了。”
骄战从鼻子里喷出一团浊气,高大的马躯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
凤梧宫内。
端木徳淑借着庄子里送来的果蔬收到刺杀失败的消息时已经是两天后。
戏珠心情焦虑的拿着手里的果蔬单子,失败了?怎么办?镇西王那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愿意去死了?怎么可能?镇西王现在什么身份,前半生受尽磨难好不容易有这样的大好前程他会愿意去死?!
端木徳淑声线平和,好似没有听到刺杀失败的消息,依旧温和端庄:“给各宫都送点过去,都是自家庄子上的产出也让大家先尝尝鲜。”
“是娘娘。”
端木徳淑看眼戏珠手里的单子。
戏珠急忙把单子递给娘娘,担忧不已,镇西王会不会报复?!他要是报复怎么办?
端木徳淑看完单子上罗列的青菜、水果,春日刚过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鲜果更是少的可怜,不过是有几处温房送来的东西能入眼。
端木徳淑看着礼单上平稳舒缓的字迹,心里便明了几分,至少现在镇西王是没有任何动静的,京中也没有传出镇西王遇到刺客的消息,那就是说雷冥九没有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戏珠担心的是,镇西王猜到是她们出动的杀手,会不会因爱生恨?!想报复娘娘?!
端木徳淑合上礼单,从容的放下,不急不慢的端起桌上的茶,浅浅的酌了一口。
戏珠想上前问话,见品易进来添香,神色又立即回复如初,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陪着皇后娘娘聊庄子里送来的水果蔬菜。
品易添完香,默默的退出去。
戏珠忍不住就要开口。
端木徳淑先一步道:“急什么,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他都不急你先乱什么方寸,他不是说要成全本宫,本宫等着他成全便是。”
戏珠闻言又惊讶又佩服的看着自家娘娘:“您信他的鬼话!?”
“不信。”
那咱们还不采取点行动自保!?这可是刺杀失败,是要命的事。
端木徳淑放下茶杯,她有什么办法,她不想再安排第二次刺杀吗,但现在是她不杀吗,是杀不了,五个出去,几下就折损了三个,最后还别人放回来,镇西王摆明了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她再派出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当然了,等着镇西王自己死这样的鬼话她也是不信的,还是要从长计议:“收起你那副死了主子一样的表情,本宫在宫里,他在外面,他能把本宫怎么样,看把你吓的!”
您怎么好意思说‘死了主子一样的表情’会吓死她的,戏珠刚想抗议。
品易又急急忙忙的进来:“禀皇后娘娘,储秀宫来报,陆国公府陆秀女昨早起了高热,储秀宫请医女熬了药,本以为是普通风寒,今早就能退下去,但今天医女看了依旧不见好转,储秀宫怕陆秀女的病情影响其她秀女,申请把陆秀女调出储秀宫,请娘娘定夺。”
端木徳淑闻言看向戏珠。
戏珠神色如常:她又不知道?
端木徳淑看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看,又移向品易:“既然如此就先移到储秀宫后面的敏华苑,多派两位有经验的默默跟着,医女也要全天候在侧,顺便去昭仪宫让尚昭仪带着太医去敏华苑看看陆秀女,另外你带慎刑司擅长痕检的公公去储秀宫走一趟,有什么结果回来禀报。”
“是,娘娘。”品易恭敬的退了下去。
戏珠心想陆秀女这事如果是她自己吹了风身体不好也就罢了,可别是有人学了些不入流的手段来这里显摆自己能耐你,简直是不知所谓:“娘娘,要不要留意留意镇西王府的动静……”
“不用了,你把我昨天没有打完的络子拿来,我再配配色。”
您老还有心情配色,不过,还是蔫蔫的叫来宫女守着,自己去取了。
……
储秀宫内。
趁着众位主子学规矩的空档,品易带着慎刑司一位退了掌司职务的老公公出现在陆家庶小姐居住的寝房内。
储秀宫的大太监、掌权姑姑亲自陪在一旁,有说有笑,一部分是因为品易以前便身居高位,另一部分是因为这里的人都知道以品易的能力,重新在凤梧宫崭露头角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不会只拿他七品小太监看待。
“品公公请——金公公请——”
慎刑司是监宫司的一个分支。监宫司掌内宫职位升迁,人员惩罚。慎刑司便是赏罚之最,它拥有,尸检部,迹象部、推理部、行刑部多个部门,自有一套不输大理寺、地方衙门的体系。
里面人的手艺也是代代相传,上下学习,出外历练总结出的多年经验,对作奸犯科、投毒害人、宫内蜚语有自己监察手段。
说白了是流言起始句和杀人焚尸、沉井都能找到凶手的死刑部门。
金公公带着人观察室内所有的摆设、吃食。
储秀宫大太监坐在一旁陪品易聊天,不时问些他的近况,大有两人还是相交莫逆的样子。
金公公打开窗户,窗户并没有对着床,这几天没有下雨,窗户有经常开合留下的印记。
金公公伸出手,指腹沿着窗户的边缘轻轻的滑过去,如果光滑平整,各处因为每天开合呈现出的磨损一样,基本可以排除窗扇的问题。
金公公在一处不明显的凹陷处顿住手指,又因为太过不明显,用从开始的位置再次触碰一遍。
检查完毕后,他并不会说话,后面的人员也会跟着检查一遍,各自汇总自己的观点,各自查找让凶手无话可说的证据。
因为多名检查人员不会隶属同一个掌司大人,各自的答案送达主子手里,偏差出的太多,证据链过于不足,是会影响升迁的。
同理如果足够杰出有天分,入了主子的眼,升迁自己会比熬资历快多。
所以,房间里除了掌宫大太监和品易说话的声音,几个人都各自分作小团体静静的忙碌着。
“不是我说,陆秀女平时是一位非常安静的主子,做事认真、对下人和善,这两次的考核都得了娘娘圈的甲等,谁知道临近面选了,陆秀女却染了风寒,怪可惜的。”
品易声音平静:“不过是染了风寒,几天就好了而已,有什么可可惜的。”
“品易说的对,你看看我,老糊涂了,陆秀女不过是得了风寒有娘娘派太医照料着,还不是一两天的事,皇后娘娘真是宅心仁厚专门请了太医下来。”
“娘娘慈善,对人宽厚,现在虽然临近初夏但毕竟春末晚凉,还是让大家多注意休息,另外娘娘嘱咐了御膳房为大家煮了小参汤,为储秀宫布置了日诊,辛苦掌公公操劳一些,别在出现偶感风寒的问题。”
“皇后娘娘大慈大悲,奴才一定谨记皇后娘娘安排。”
……
敏华苑内。
尚颂心看着床上躺着的病美人,心里没来由的跟着一阵痛,好虐心的一张容貌,连生病都可以这样漂亮。
尚颂心心里不想承认自己不是沾了府邸年限的光都不行,就连她此时看着太医小心诊脉的样子都唯恐太医用力重了伤了她。
虽然她们平时没少被皇后娘娘的容貌刺激一下,当年皇后娘娘嫁入郡王府时,她们也揪烂过无数帕子。
可怎么说呢……即便是皇后娘娘当初也是在府邸里,有的也不过是方寸之地,郡王爷也没有如今的盛世地位。
但看看人家,生而逢时,在最美好的年纪遇到皇上最好的时候,这就是对了时间对了机遇,让人不嫉妒一二都难。
虫绣看着床上双目紧闭,楚楚可人的姑娘,神色平平,只一心伺候的自家娘娘,并外事似乎并不上心,就像那晚皇上半夜离开昭仪宫,她亦是不骄不躁,时间还长着,她并不着急。
太医收回手,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尚昭仪立即心神一紧:“人没事吧?”
“回昭仪娘娘,人没事,只是风寒入体,需多休息几天多吃几天药而已。”
尚昭仪松口气,没事就好,这是皇后娘娘派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她不想搞砸了:“那太医现在开药吧,虫绣,你去陪太医拿药,拿了药亲自看着煎,不用来伺候了,我在这里等你。”
尚昭仪以前没少听后宫倾轧的手段,如果陆秀女出了什么问题,她怎么和娘娘交代。
虫绣笑笑,看向太医:“昭仪娘娘只是太担心陆秀女了而已。”
“属下明白,虫绣姑娘这边请。”
“您请。”
……
“陆小姐倒是因祸得福了,昭仪宫的娘娘亲自去看了不说,还因为她皇后娘娘也赏下了这么多东西,咱们赵姐姐还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呢,都没有她排场大。”
赵家小姐淡淡一笑:“哪里,陆姐姐病了吗,看护一二也是好的,大选在即,皇后娘娘也是担心陆姐姐赶不上这些大选。”
“皇后娘娘真是宅心仁厚还请了太医来位她诊脉,陆姐姐真是好福气——”
掌习姑姑见众人都聚在一起,咳嗽一声微微屈礼:“请众位主子进宫入席,晚上还要练习晚课,还请众位主子注意时辰。”
众人闻言立即屈膝回礼,互相看一眼,立即散了。
掌习姑姑看着人都走完后,看眼身后的徒弟:“你说陆秀女的事,是人为还是体质不好?”
“回姑姑,看慎刑司几人的样子,应该不是陆主子一个人的事,陆秀女这几天考核表现都非常不错,人也长的漂亮,有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也在所难免。”
“按你说的,谁嫌疑最大。”
“不好说。”当朝皇后娘娘是尚书府所出的嫡出千金,母亲是有封地的郡主名门,两位兄长均不是纨绔之辈,所以尽管皇后娘娘身体不好,也没有传召储秀宫的人联络感情的意思。
即便对自己祖母家的两位秀女也一视同仁,这种情况下陆秀女入了各种主位的眼,自然有人为了前程想除掉她。
可如今下手的人,反而让陆秀女更入了娘娘的眼,不知道肠子是不是都悔青了。
而且若真是人为,简直是大胆包天,不知道后宫的分量,在这个人员复杂宫殿众多的地方,说它干净它还这能干净如初,说它复杂,它也能乱如泥潭,端看坐在上面的人是什么态度。
看今天这阵势,皇后娘娘是不打算在自己的后宫,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往后的秀女可以说有福了,也可以说想出头也更难了。
希望下手的人在知道慎刑司来过人后,还能吃的下睡的着吧……
……
轻微的暖风徘徊在初夏的尾巴上,熏染着忙忙碌碌的人,中午刚过,御膳房撤走了不用的饭菜,刚刚打蔫的枝叶懒洋洋的不想随风而动。
凤梧宫静悄悄的一片安逸,站岗的宫女太监仿佛殿内的柱子所化,无声无息。
端木徳淑用完膳,懒洋洋的半躺在靠窗的地榻上养神。
戏珠跪在娘娘身侧,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扇。
端木徳淑靠着软枕,衣衫的前襟上简单的绣了两朵柔软的牡丹花,赤着脚落在锦缎银纹铺成的缎面,白皙若瓷。
珍珠跪在娘娘脚边,沾染了铜盆里的花香,摩擦着手心,确认水汽消散后,熏染了热气的双手慢慢的护着娘娘的脚心缓缓的按瞬时针旋转。
积累了一春的湿气会随着脚心温暖的旋转,慢慢的消散,化雾,还能放松娘娘忙碌了半天的精神。
香烟袅袅,震神定痛的香料在大殿内扩散,珍珠昨晚一个循环,默默的重新湿手,旁边复杂加香精的小宫女手法熟练,取物无声。
戏珠打着扇子,偶然帮娘娘翻一下书页,静谧的氛围在懒洋洋的氛围里悄然蔓延……
端木徳淑抬起眼皮看眼戏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