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得水喝了口酒,继续抱怨道:“我们连襟四个,都是在边镇血水里滚出来的。要从根子上说,我们也是通过募兵从的军。就说我那大姐夫吧,从军二十年,大仗小仗打了五十多场。身上的箭伤、刀疤不下十处。他这个卫所军指挥同知位子,是拿血换来的!王总督一声令下,说把他降为参将就把他降为参将了?他心里的气儿能顺么?”
赵都督帮腔道:“是啊。九边的边军,有一多半儿都是卫所军户。要裁撤卫所军,就要端掉兵士们的饭碗,降将领们的职。皇上真要是准了王崇古、谭纶、戚继光、俞大猷、李成梁的折子,军中必然生变!到那时,大明朝就要乱套了!”
贺六道:“我这几日去早朝,在承天殿听王崇古说过募兵制的种种好处。他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赵都督道:“王崇古说的有道理,高阁老、郭阁老他们说的就没道理了么?旧的制度或许迂腐,或许僵化,却是无数前人才智的结晶!制定旧制的人,都是无以伦比的聪明人,比王、谭、戚、李、俞那样自以为聪明的人要聪明得多!卫所军制僵化也好、迂腐也罢,但是有效!别看干爹我是个武将,我也读《春秋》、《资治通鉴》!历朝历代废除旧制,都会生变!”
曹得水跟赵都督一唱一和:“张居正成天嚷嚷着要革旧布新。什么旧制都可以废,唯独卫所军制不能废!因为卫所军制牵扯到近两百万袍泽弟兄的饭碗!改急了,说不准就会有人学陈胜吴广!哦,你瞧,当着锦衣卫六爷的面,我满嘴胡沁什么呢?我可没说皇上是秦二世啊。”
贺六给赵都督斟了一杯酒:“我听说了,五军都督府都是反对实行募兵制的。对了,曹次督,贵连襟告病回京,不是长久之计啊。不知道他今后有何打算?”
曹得水道:“高阁老在皇上面前参王崇古擅自裁撤卫所军。要是皇上下旨,恢复宁夏卫所军,我大姐夫自然会回宁夏镇复任。若皇上支持王崇古,我打算托托门子,让他留在京城,在五军都督府任职。就算在五军都督府做个副将,也比在西北受王崇古的鸟气强得多。”
贺六故意把话题往奴儿花花身上引:“对了,我还听说,贵连襟收了一个义女,名叫奴儿花花。她是个西域的耍蛇女艺人,生的妖艳无比。”
曹得水扑哧一声乐了:“怎么,六爷也听说过奴儿花花。实话跟你说了吧。是个男人见到奴儿花花,都要动心思。我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包括我都动过将她收房的念头。。。嘿嘿。咱们都是男人,男人管的住手里的刀,却管不住裤裆里的枪。奴儿花花是个水蜜桃,谁都想咬上一口。可我们四个是有贼心没贼胆啊!不怕您笑话,我们四个要是敢纳妾,说不准我家老爷子会打断我们的腿。”
贺六继续把话往奴儿花花身上引:“三百六十行,真是干什么的都有。这耍蛇也能成一个活命的营生。奴儿花花也是命好,要不是遇上贵连襟带兵巡边,说不准就被马匪抢走做压寨夫人了。”
赵都督道:“老六,不说那些没用的了!我告老之前,求你两件事。其一,对于兵制之争,你要有个态度!千万别跟王崇古他们搅合到一起!人不能忘本!没有卫所制,你老六袭不了父职,也当不上这个北镇抚使!其二,今后凡事你要多照应你得水兄弟。”
贺六敷衍赵都督:“干爹发了话,我自当听您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