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越说越激动,他喝了口茶,又高声言道:“就以大明最为富庶的浙江而言,去年存留粮米只有六十二万九千石,可供给当地皇室宗亲的禄米就要一百二十三万石。以两年留存之米,尚不能供当地皇亲一年的禄米!两京一十三省呢?合起来是多少?从亲王到奉国中尉,谁没有个几房小妾?开枝散叶自然不成什么问题。皇室宗亲人数,每三十年便增一倍!我算了一笔账,等到两百年后,国库收入如果不增加,那光是宗人府在册的皇亲,就能将我大明朝吃个干干净净!”
贺六给徐阶添上一杯茶,徐阶却直接将茶盅打翻在地:“都道是严党贪狞、阉党贪狞!其实,与天下皇亲、有功名的读书人相比,他们贪得的那点银子又算什么?天下皇亲、有功名的读书人,就像是一群蝗虫,寄生在骨瘦如柴的大明朝身上。吸百姓的血,吃百姓的肉!”
贺六连忙摆手:“徐首辅,我听不出,这跟你我联手搬倒高拱有什么关系。”
徐阶道:“大有关系!想要革除这大明朝的这一系列积弊,便要改制。要改制,便要跟普天之下的皇亲、读书人为敌!这胆量,我没有,高拱亦没有!”
贺六问:“那谁有这样的胆量?”
徐阶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一个名字:“张,居,正!”
徐阶站起身,走到大厅门口,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他是我的学生,我了解他。都说你贺六胆子大。你的胆子,不过是通过一些旁门左道的手段,收拾几个贪官而已!张居正所拥有的胆量,却敢跟天下皇亲、读书人为敌!那才是吞天之胆!要革除积弊,首先要让张居正拿到至高无上的权力。高拱是张居正的政敌。他会像一块巨石一般,挡在张居正晋身的道路上,挡在我大明革除积弊、走向太平盛世的道路上!我要在死前,替他扳开高拱这块挡路石!”
转头,徐阶问贺六:“今夜五更天,学子们便要进入贡院。跟不跟我联手,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考虑。我就坐在这里,两个时辰后,我希望你给我一个答案。”
贺六和满头白发的徐阶对坐在大厅之中,整整两个时辰,二人一言不发。
贺六满脑子里都是徐阶振聋发聩的话:“天下皇亲,有功名的读书人,就像是一群蝗虫,寄生在骨瘦如柴的大明朝身上。”
“要改制,便要跟普天下的皇亲、读书人为敌!只有张居正有这样的胆量!”
“要让张居正拿到至高无上的权力,便要搬倒高拱!”
已近四更天,贺六猛然起身:“徐首辅,我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