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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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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身后的丫头是南边同来的小桃,见状就也上前扶住了,问道:“嬷嬷是要去哪?”

妇人道:“不妨事,我自己走就行了。”

小桃先看琉璃,见琉璃摇头,就道:“您的脸色不大好,我扶着您罢了。”

妇人正头晕眼花,勉强说了这两句,便不再推辞,只给她两人指了指路。

小桃跟琉璃双双扶着她往前,走了一刻多钟,来到了一座僻静冷清的小院。

院子鸦默雀静,像是没有别人。

小桃叫了两声,半晌,才有个婆子跑了出来:“姨娘是怎么了?”

琉璃听到这个称呼,心中咯噔一声,那妇人回过头来看向琉璃:“本该请姑娘入内坐会儿的,只是这里逼仄,就不多留姑娘了。”

小桃并不很懂范府的内情,快嘴说道:“您老人家以后可小心些,今儿若不是我们姑娘遇见了,晕倒了没人看见可怎么好?”

这边琉璃闷头不语,转身要走,正外间有一个人正匆匆地进门,一抬头看见琉璃在这里,便又惊又是意外地站住。

院中那妇人见了来人,却唤道:“垣儿。”

范垣的目光好不容易才从琉璃身上转开,忙下台阶走到妇人身前,跪地道:“母亲。”

外界的人隐隐听说那天温家的痴儿曾去过府衙,究竟做了什么不得而知。

就算张大人的近身随从,也不明所以。

此事,仿佛也只有天知地知,张莒跟琉璃知道,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可温养谦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自己不会无缘无故的从死到生。

小厮也告诉他,那日琉璃拿着张大人的“画像”,逼着他带路到府衙的事。

温纯从小痴愚,就算天大的事儿也不会让她流露出什么异常,平日里若非温姨妈跟养谦哄劝,甚至连房门都绝少迈出一步……只愿意缩在房间里埋头发呆。

试问这般一个痴儿,又怎会绘像,又怎会主动拉着小厮出门?

养谦出狱后询问琉璃,琉璃自又装傻不说。

温养谦无奈,亲找到张大人,先谢过大人明察秋毫,又问琉璃到访之事。

张莒倒也没瞒他,只说道:“世人都说令妹痴愚,叫我看来,令妹却是冰雪聪明。若不是她亲自来找本官,本官只怕要铸成大错,冤杀了你了。”

养谦心中狐疑,却不敢多说,因为他预感到这其中一定有个令自己吃惊的内情。

张大人又道:“本官也理解你为何不把实情告诉本官,毕竟此事……关乎令妹的名节。”

养谦听到他提“不把实情告诉”,心怦怦乱跳,以为张莒知道了那日酒楼的真相。但听到“令妹名节”,却又几乎跳起来。

他不敢出口问,只是脸色铁青地看着张莒。

张莒见他表情难看,却误会了,起身走到书桌边把那三张画拿了出来:“这是令妹当日给我所绘。”

养谦接过来,低头看时,浑身的血几乎都冰住了,身子也微微发抖。

他先是猛然站起身,死死地捏着纸,牙关紧咬嘴唇抿紧,像是要立刻质问张莒……但却又生生地咽下一口唾沫:“这……是纯儿给大人画的?”

“嗯,当日我亲眼见她所画,”张莒点头,见青年脸色愈发不好,显然情绪激动,便安抚道:“你放心,此事我绝不会公之于众。”

养谦眼中酸涩难当,矗立半晌,又呆呆坐了回去。

他手中的三幅图,第一幅,是一个满面横肉的胖子,正张牙舞爪,向着一个小女孩扑过去。

第二幅,却是那女孩子被另一个青年抱住,女孩儿正在洒泪,那青年满面怒容。

第三幅,是那满面横肉的胖子死在地上。

养谦跟张莒都不是蠢人,其实这三幅画一目了然,虽然毫无任何笔法可言,就像是孩童信笔涂鸦,但却栩栩如生,令人一见便能感受到那画上的情绪。

死者朱公子体型微胖,嘴角上有一颗痣。这画上的横肉恶霸也是同样。

而那青年公子剑眉斜挑的样子,却像极了温养谦。

至于那小女孩子是谁,自然不消说了。

三幅画连贯起来,剧情也十分明显:朱公子意图对温纯不轨,温养谦知道此事十分愤怒,温养谦借故杀死了朱公子。

张莒道:“我已查过,的确这姓朱的曾往贵府走动。你为妹报仇手刃这禽兽,实乃义勇。又因捍卫她的名节而不肯吐露实情宁肯赴死,正是孝悌友爱之举,本官觉着这非但无罪,反该值得嘉奖。”

养谦表面呆呆怔怔,心中惊涛骇浪。

朱公子虽曾去过温府,只不过是为了找他,并没有跟温纯照过面,这点儿养谦是确信的。

所以说这画上的事,并不是真的。

但妹妹竟“无中生有”地画了这一段,更让张莒立刻信以为真,且扭转了这整个案子,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惊世骇俗。

养谦不明白妹妹为何要“兵行险着”,毕竟不是每个当官的都跟张莒一样,会因为这一段隐衷而冒险改判。

何况也没有人能证明这一段,张莒为什么深信不疑?

——养谦不明白,琉璃却明白。

正因为琉璃已经揣测到张大人看过那几幅画的反应,所以才选择了这种方式。

张大人从一个前途无量的京官被贬到外地,就是因为同样的情节。

因为自己的妹子被调戏,张莒怒打那泼皮,那人突然身死,张大人也差点儿给查办。

因为此事,张大人的心里本就窝着一股火,他不服。

试问,在地方上遇到了同样情节的案子,张莒会如何料理?

将心比心,感同深受,他会把温养谦看成为妹妹出头的自己,恨不得帮温养谦脱罪。

恰好朱公子又的确犯案累累,罪有应得。

这就是琉璃笃定张莒看了那几幅画后不会坐视不理的原因。

***

琉璃很喜欢温养谦跟温姨妈。

她是独生女儿,母亲又早逝,父亲也在自己出嫁后病故,所以琉璃一度同范垣那么亲近,她不仅把他当成了师兄,更几乎当成了真正的兄长,甚至在父亲死后,范垣更自动升华成了亦父亦兄的人物。

后来在范垣的一再要求下,才改了称呼,也慢慢地把那份恋恋牵挂之情给生生压住,幸而很快就有了儆儿……

没想到再世为人,居然有了母亲的疼爱,也有了真正的哥哥的关心爱护。

养谦因里外周旋,碰到什么至为为难的事,不敢告诉温姨妈,便偷偷地跟温纯倾诉。

琉璃虽觉着偷听青年的心事有些不地道,但若是连她也不去听了,养谦这些事又向谁说去?憋在心里难免出事。

养谦对这个妹子可谓好到了极致,他殷殷切切的亲情爱顾,为了这家子在宅门里周旋辛苦,不知为何,隐忍辛苦的养谦,竟让琉璃想到了范垣。

那天养谦匆匆回来,抱着她话别后被官府拿走。

温姨妈听说此事,果然惊的几乎厥倒,而其他族中之人,多半都在隔岸观火,有一些想要相助的,因朱家的势力,便也不敢得罪。

所以这家子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无奈之下,琉璃才决定“出此下策”。

这自然绝不能跟养谦坦白。

这会儿,养谦见妹妹仍旧不回答,却并没有再紧着追问。他毕竟知道“温纯”的性子,略逼着些,就会失控发狂一样,她自然伤不到人,但在那种无意识般的情形下,每每会严重的自伤。

温纯小的时候,因为众人不懂这症候,好几次几乎弄出大事。

养谦凝视着琉璃的眼睛:“好纯儿,你不说也不要紧,哥哥心里都明白。哥哥、哥哥只是怕你受委屈……倘若有人欺负你,你不说……就也像是给张大人画画一样,画给哥哥看,好不好?这样哥哥也就放心了呢?”

琉璃听到这里,终于点了点头。

养谦绷紧了的心弦慢慢地有了几分放松。

***

且说范垣别了温家兄妹,自回书房,正侍从来报:“南边来了人,要面见四爷。”

范垣略一想,就猜到是张莒所派的人,当即命传。

不多时张莒的心腹来到,毕恭毕敬地说道:“四爷安泰,我们大人命小的代他向四爷问安,并有信命小人亲呈给您。”

说着,从胸前搭绊里取出一封油纸包着的东西,双手交给那侍从,侍从便替他转呈给了范垣。

范垣将油纸揭了,果然见里头是一封张莒的亲笔信,信笺封皮只简单写着“范先生敬启”五个字,并没有恩师弟子之类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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