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有蓬莱仙岛,乃是散修聚之地。上次入灵枢大陆,便是想要查清,散修都是渡劫失败转的散修,我小自在天也有不少散修在蓬莱仙岛。”
那些大多都是佛心不坚定,最后也渡劫失败了的。
这些佛修渡劫失败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换做了神元上师就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在渡劫之前……神元上师似乎没有任何的异样……
是非怀疑是跟天隼浮岛和东海本身导致的,只不过这牵涉到一个很大的秘密,以往并没有发现会是这样——如果事实真的如他所想,那么小自在天……
唐时也知道散修的事情,但没有想到小自在天还有散修的说法。
金丹期、元婴期、出窍期、归虚期,之后才是渡劫期,唐时距离这个境界还很远,所以没有什么感觉。
他在小自在天待过一段时间,看了的那些经卷之上也不乏对蓬莱仙岛的记载,只不过对比起对灵枢大陆的记载,这蓬莱仙岛的消息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蓬莱散修,有九级,不过我似乎在各处都很难听说散修们的消息,那似乎是跟天隼浮岛和小自在天一样封闭的环境,你若是一个人去查的话,不会被抵触吗?”
是非端着那茶杯,手指指腹之间全是温热的一片,他略一弯唇,说道:“蓬莱仙岛什么的人都有,不过是以散修为主。所谓散修,不过是渡劫失败之后的重修,等同从渡劫期重新开始,只不过散修要经过九道散劫,才能重新至飞升期,于是得无上仙境——渡劫失败的,除了道修之外,亦有妖修、魔修、佛修,不是散修的也有……只因为蓬莱仙岛之中有不少的天材地宝。”
“这样不是会常常爆发冲突吗?蓬莱仙岛原本说是散修的地盘,可是现在进去的一般修士越来越多,能容忍宝贝被人抢走吗?”
唐时这个疑惑,可以说是到了点子上。
是非道:“正因为如此,才有人说,仙岛不仙。”
整个蓬莱基本上是整个枢隐星最混乱的地方,既然是什么人都能去,那么是非进去也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他的修为……
大约一路往西,走过去了修为也就不低了吧?
唐时眼神一闪,道:“从南面走吗?”
是非点点头,不说话了。
拍卖会,于是也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貔貅楼的拍卖会都是一个模式,这一场拍卖会的规模明显没有当初晏回声长老带他参加的那一场大,不管是拍卖的东西的品质还是价位,甚至是参加者的喊价,都跟当初不是一个等级的。
前面的拍卖品,唐时还偶尔看上一眼,不过之后也就是专心喝茶的节奏了。
现在接触到的东西多了,眼界也就高了,再加上到了金丹期之后,修为提升,旧的法宝也就不能入眼了。
他等待的,其实是冰蚕丝。
只不过唐时毕竟是听着的,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样有趣的东西。
“第十八件拍品,此物乃是一枚复制的残简,定为四品,按照玉简说明,此法诀能够克制因违反盟誓而起来的天谴之力,只不过此玉简为残简,只有三分之一,所以起拍价为三千。”
一枚残简,起拍价也是三千,还是如此偏门的法诀,很多人根本不想看,都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唐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动,手指按了一下桌面,便观望了起来。
像他这样常常满嘴胡话的人,似乎很需要这东西。
唐时见无人喊价,便要开口,不料下面忽然有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来,便竞拍道:“三千。”
唐时皱紧了眉头,灵识扫下去,便发现不过是个筑基期的修士。
他一抿唇,似乎不想有人跟自己争,便道:“五千。”
一口气加了两千上去,谁还敢跟唐时争?能坐到雅间上的人,大都是有本事的修士,下面那声音本来就迟疑,看得出也许不怎么想买这东西,在发现有人跟自己竞争之后,便直接退出了竞拍。
于是在那女主持者甜美的声音之中,这一枚残简拍出了意外的高价。
只是唐时却忽然一按自己的额头,知道自己方才不知道为什么就冲动了。不过也还好,只是两千枚灵石的差价而已……
他目光一闪,落到了是非的右手上,疑惑淡淡地划过了。
下一轮竞拍继续。
周围还有几个雅间,只是唐时不知道里面都是什么人,他坐在这里,不声不响不说话。
冰蚕丝竟然是压轴拍品,这让唐时皱紧了眉头。
现在是非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这才是唐时的目标了,十三枚冰蚕茧,每一枚都有拳头大小,这些如果凑起来,大约也就够了吧?
唐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便等待着竞拍了。
“压轴拍品,十三枚四品冰蚕茧,此物乃是上好的制作护甲和诸多法宝的材料,有寒性,起拍价五百一枚,诸位可不要错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时看着便觉得下面那主持竞拍的女修的目光转向了自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大约貔貅楼知道自己是对这东西势在必得了?
其实唐时也没多少灵石,修炼花去了很多,他修炼的速度又比较疯狂,现在灵石只有两万四,当初买下五枚冰蚕茧,花去了唐时三千灵石。每一枚作价六百,如今这个起拍价就是五百,唐时算了一下——十三枚冰蚕茧,五百便是六千五。
也就是说,起拍价就是六千五,只不过这里是拍卖会,在拍卖会上东西翻一倍的价格起来都不是没可能。
唐时还算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如果价格超出自己承受的底线是不会继续加价了的。
“七千。”
“七千五。”
“八千三。”
“八千五。”
“八千八。”
……
价格一路飙升,只不过加价的幅度都不是很高,唐时注意到喊价的人大多集中在楼上的八个雅间里,转眼之间价格已经到了九千,于是只剩下了两个人在喊价。
唐时左手摸了摸自己右手的大拇指指甲盖,眼神一闪,终于参与了喊价:“九千五。”
他的承受底线是每一枚作价一千,超过这个价位,再好他也不要,总有别的办法的。
一千,也就是一万三,超过了唐时便直接停止喊价。
在之前的竞拍之中,唐时一直没有出过声,现在忽然之间出来喊价,一喊就是九千五,算是半道上杀出来的黑马,众人侧目,都向着他这边看了过来,只是毕竟是雅间,众人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之前还有两个雅间的人在竞价,如今便有左边的那个喊道;“九千七。”
而后,右边那声音像是要与这人作对一般,直接喊道;“一万。”
于是这便算是出来了一个新高,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雅间。
也包括唐时,他们的正前方便是几扇雕花窗,隔着这窗,即便是灵识出去了,也不能穿透旁人那施展了阵法的雕花窗,所以不知道这喊价的是谁。
其实竞价到这个时候,这价格已经超出了四品冰蚕丝本身的价格,可是毕竟因为是拍卖会,所以即便是到了如今这个价位,也没有人说什么了。
距离唐时的底线还有一万三……
他手指敲击着桌面,盘算了一下,还没等他算清楚,那之前在左边喊“九千七”的乐人似乎一下便怒了,便听到了茶杯落地的声音,“少门主欺人太甚!”
“嗯?”
唐时一皱眉,怎么觉得这两个相互之间喊价的人是认识的呢?
是非看了他一眼,而后转头,看向了右边那雅间,眼底暗光一闪,便问道:“怎么了?”
唐时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心里有几分古怪,不过也压下去了。他只是忽然之间想到了熟人而已,便道:“如今你跟我一起走,倒是很好的……至少遇到了老朋友,我还能借着你小自在天的威名狐假虎威……那右边的人,应当是个朋友——也不对,还不知道是敌是友。”
少门主,洛远苍吗?
唐时没说话,听着那边的动静。
反正这里是在东山,金丹期已经是顶高的修为了,这边竞价的人也根本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右边被说“欺人太甚”的那一位似乎是笑了一声,便道:“貔貅楼拍卖,价高者得。”
“哼,黄口竖子。”那人倒像是倚老卖老,竟然直接骂了那答话的疑似洛远苍的人,而后便朗声道,“一万一!”
“一万一千五。”那唐时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便响起来了。
唐时微微一笑,道:“这人还跟当初一样,总是让人想打他。”
——不,其实当年的唐时自己更符合那个标准。
只是他肯定不会说自己,倒是把大帽子直接扣到了人家洛远苍的头上。
是非当初也是小荒十八境走出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唐时跟洛远苍之间的对比,不过脑海之中第一个冒出来的,竟然是——洛远苍对他说,是非大师有意见吗?
有意见吗?
是非很想说,他有意见的。
这边众人已经被这样的高价震撼了,那之前与洛远苍抬杠的人久久没有说话。
下面主持人已经有些兴奋,满面的红光,便喊道:“一万一千五,第一次——”
唐时开口喊道:“一万二。”
他的底线是一万三,如今却已经急速地逼近了。这一次报价,不过是唐时对于这底线的试探,只是他没有想到,在他报价之后,之前那老头的声音响起来,竟然是一声大笑:“这半路上还有杀出来的黑马。”
黑马?
唐时抬起自己的手掌来看了看,又撩开自己的袖子,便看向了是非,问道:“你觉得我黑吗?”
“……”是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唐时知道了他的意思,“你是觉得我还不算黑,其实比较白,对吧?”
“……”是非依旧不说话,只用那深沉的一双黑眸看着唐时。
接着唐时便一耸自己的肩膀,抬高了声音捏着嗓子道:“我是一匹白——马——”
……
下面忽然之间安静了,隔壁雅间里的洛远苍总觉得这腔调有些异常地熟悉……在听到的同时,那含在嘴里的茶一下就喷了出来,后面的门众有些惊讶,便都喊道:“少门主你怎么了?”
洛远苍只觉得微妙,沉默了片刻便道:“大概是遇到贱人了……”
门众等人沉默:“……”
唐时这一句“我是一匹白马”,后面还拉长了声音,简直就想让人将他从雅间里面拖下来暴打一顿——尤其是里面那跟洛远苍抬杠的人。
他根本就是对这冰蚕丝志在必得的人,所以才觉得唐时是忽然之间冒出来的黑马,以为是要遇到一个很强大的对手了,哪里想到这个人竟然直接这样反驳了自己,什么白马黑马,胡扯!
对这样的人的打脸方式便是——喊价!
所以这老头子便直接扬了声,将整个会场上所有的声音全部压下来,道:“一万三!”
好了,现在唐时用不着瞎折腾了,他安安心心地放松了,坐在位置上,眼皮子一搭便用茶杯的杯沿抵住自己的嘴唇,有些幸灾乐祸,低声模糊着对是非道:“有好戏看了。”
是非转过眼,便瞧见他那眼珠子转过来,轻轻一斜,于是眼角挑上来,看着自己。是非心里一动,却只微微一颔首,点头,打了个稽首道:“似是正气宗的万新安长老。”
正气宗?!
这个名字让唐时头皮顿麻了一下,可是转瞬之间,便觉得兴奋了起来。他握了握自己的手指,用一种难言的隐晦目光看着是非,道:“小自在天的莲华之瞳,当真不外传吗?”
是非是怎么知道对面是正气宗的长老的?没有莲华之瞳,根本看不到。
当初在海上的时候,是非教过唐时一个法诀,不过那也只是法诀而已,并不是什么心法,所以唐时也不过只是能够增加目力,而不能像是是非一样,一眼就能看破本质。
如今唐时问起来,是非只看了他一眼,道:“没有莲华之瞳。”
他眼底纯粹的一片黑色,看不到什么金莲的虚影,唐时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抿唇,手指一压自己的下唇,却终于还是问道:“你现在到底是佛还是魔?”
是非道:“魔。”
可还有一颗佛心。
唐时的眼神,于是渐渐地冷了,只是又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更加奇怪,他道:“你多劫多难,便只有忍着了。天魔四角正好有异动,你若真成了魔,正好去调查一番。”
他也就是顺嘴一说,是非没接话,似乎只当做是自己没听见。
那边这价格已经超出了唐时承受的底线,所以他没有再继续叫价,倒是那边的洛远苍似乎财大气粗,竟然继续在跟那长老抬价,只不过最后那万新安长老依旧以一万六的高价买走了价值仅在价格三成的冰蚕茧。
这最后的一件拍品下来了,其实万新安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得到了这东西之后,回去就能够做上一身比较合袍子了。
结束之后,这万新安长老便直接离开去付钱了,唐时坐在那里,等着人已经散尽了,这才出去。去交易了自己拍下来的东西,拿到了那一枚残简,他将这东西握在手中,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
是非道:“方才洛远苍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唐时挑眉道:“站了一会儿就站了一会儿。”
原本也没指望唐时说出些什么来,可是听了他这几乎能噎死人的话,是非是真的无言了,他没说话,看唐时站了起来,于是也跟着起来,却看唐时眼底有算计的狠色,便知道他心里有算盘了。
“走吧。”
唐时推开了门,走道上是寂静的一片,他出了貔貅楼,却没有走远,便在这周围晃荡,是非问他要干什么,唐时回头对他一笑,“劫财。”
冰蚕丝的确是不想用高价买的,可是唐时的确需要这东西,下一次还能遇到这样大批的冰蚕丝了吗?不一定了……机会稍纵即逝,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了。
唐时不想放过这一次机会,恶意哄抬价格的人都该被雷劈死——对唐时这样独身的穷人来说,穷是一种风度……
但是,贫穷不能成为不抢劫的理由。
因为,抢劫了才能发家致富嘛。
唐时很开明地想着,却不时地盯着那貔貅楼,他不知道到底那万新安掌门是哪一个,所以有些焦急。
“是非师兄,哪一个是万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