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平稳的呼吸声,羽扇般的睫毛,已经从苍白中恢复了一丝红润的玉靥,大概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一个安稳觉了,想到这里沙正阳都有些心疼。
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一直生活在温室中的乖乖女,突然一下子被打入深渊,沙正阳都不知道大半年来顾湄是怎么挺过来的。
考研可能的确是顾湄内心的想法,但是其真实意图却是想要寻找一个能带给她安全寄托她心愿的象牙塔,就像她大学四年那样无忧无虑,只不过这也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沙正阳不知道顾湄是不是就处于这种梦想幻灭之后的纠结中煎熬过来的。
他觉得躺着有点儿身体发僵,想要动一动,但是顾湄的胳膊把他搂得很紧,沙正阳不敢再动。
他不忍心把顾湄惊醒,能让顾湄多睡一会儿,他可以忍受这短暂的不适。
就这样在迷茫纷乱的思绪中,沙正阳又睡着了过去。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眼前那张俏靥就这样面对面的注视着自己,目光里的不舍、宁静和坚定。
“怎么了,小湄?”沙正阳撑起身来,靠在床头。
“没什么。”顾湄重新把脸贴在沙正阳的胸前,闷声闷气的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了?”沙正阳心中微微一震。
“你心突然跳得快了,我感觉到了。”顾湄没有抬头,仍然让自己脸贴在沙正阳胸膛上,似乎是在数数,“我家里的事情,我爸的事儿。”
沙正阳沉吟了一下。
他不想撒谎,而且也没有必要,顾湄有她的担心和顾虑,这沙正阳可以理解,但是如果看到顾湄变成这样,那就是沙正阳无法容忍的了。
“我知道了一些,小湄,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无需在其中背负太大的压力。”
沙正阳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来排解顾湄内心的压力,这种干巴巴的话语没有多大用处。
“正阳哥,你不知道,我爸对我一直很好,这么多年,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他一直很爱我,哪怕他娶了那个女人,生了孩子,但是他还是最爱我。”顾湄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原来是不爱打牌的,就算是要打,也只是偶尔消遣一下,……”
对顾湄说的这些,沙正阳也无从回答。
娱乐和赌博,本身就很难界定一个界限,自控能力强的,大一点儿也不会出大问题,自控能力弱的,那么小的输赢一样可以让他如痴如醉。
顾泽成具体如何坠入彀中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爸在外边欠了太多的钱,除了那些‘水钱’外,还有上百万是我爸的朋友的,他们找上门来,我无法面对,他们都是我爸多年的好友,许多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沙正阳感觉到自己胸前一阵温热的湿意,轻轻的拍了拍顾湄的裸背。
“我后来都不敢去上班了,那些人找到单位上,大吵大闹,……”顾湄的声音越发低沉,“有的去了公安局报案,但是公安局没有受理,说是私人借贷,问题是总要面对,我爸只在电话里和我说他在广东想办法,但是我知道他是在那边躲债,而且……”
顾湄不傻,她当然知道自己父亲现在的情形是不可能有人借钱给他的,那是一个无底洞。
事实上在娶了那个空姐之后,父亲生意上的事情就基本上每况愈下了,完全是在吃老本。
当然几百万的老本慢慢吃完全够用了,但是一旦沾了赌,那就没有深浅了。
现在顾湄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父亲躲在广东不敢露面,那位空姐现在也有些后悔了,想要脱身,甚至连那个才三岁的孩子都不想要,问题是顾湄却没法脱身,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半年多时间,她就是这么熬过来的,但是她觉得自己精疲力竭,都快要崩溃了。
尤其是春节前后,那些逼债的几乎要随时随地把她跟着,就是要逼她去把她爸叫回来。
问题是她爸根本就不会回来,哪怕在外边讨口,也不敢回来,那些“放水”的一旦野起来,那是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沙正阳抚摸着顾湄温润的肩背。
低泣的女孩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彻底放下一切,而在外人面前,顾湄仍然竭力维持着她光鲜闪亮的形象。
只不过顾湄的衣着还是暴露了一些,她的衣衫基本上都是一两年前的,虽然打理的很干净整洁,但是对于一个会时尚的女孩,这显然不是来见情郎的装束。
女孩瘦了不少,让肩胛骨略显突兀,而脸颊的酒窝也越发明显,和当初时的丰润大相径庭。
很显然这几个月内的煎熬让她身心俱疲,难以承受。
原来那个炽热如火活泼娇俏的女孩子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脆弱绝望和孤独敏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