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舜华若有所得的点了点头:“那么看来老鼠还在宫里。说吧,别等着我一个一个查。”
院里悄无声息,一个个低眉垂眼。然而石舜华却听到各种杂乱的声音,事不关己者居多。
石舜华站起来,走到两个李佳氏身旁,听到大李佳氏搁心里骂她丑货,小李佳氏在心里诅咒她。石舜华冲两人笑了笑,两人猛地打个寒颤。
石舜华好笑,这么点出息还敢跟她叫板?真是鸭子拉板车——自不量力。
“平时燕窝这些东西都由谁收着?”石舜华转到另一边。
“启禀福晋,都是老奴管着。”人群中出来一四十来岁的嬷嬷,“老奴姓孙,是爷的奶嬷嬷。”说完这句,脸上很是得意。
石舜华心中一动,睨了她一眼:“我没有问你姓什么。”顿了顿,“既然是你在管,那就说说吧,燕窝怎么飞出去的。”
“殿下不喜燕窝,老奴把燕窝放在柜子里就一直没动过,什么时候丢的老奴也不清楚。”孙嬷嬷心想,我就不告诉你燕窝早被我吃进肚子里,你又能拿我怎么着?连毓庆宫有几间房都不清楚,还想审我?瞧把你给能耐的,“年底老奴整理箱子的时候燕窝好像还在。”
石舜华眉头一挑:“是燕窝还在,还是盛放燕窝的盒子还在?”
孙嬷嬷噎住:“这……老奴没注意过。”
“燕窝那么大一包,嬷嬷居然都没注意到,看来嬷嬷真是年龄大了。”石舜华看她一眼,转身回去坐下,“我初来乍到,不太懂宫里的规矩,张起麟,我问你,平时毓庆宫的奴才犯了事,是爷直接处置,还是送到慎刑司?”
张起麟心中一突,娘啊,福晋这是还要拿孙嬷嬷立威?
“哑巴了?张起麟。”石舜华开口。
张起麟一秃噜嘴:“爷处置。”
“殿下说打今儿起,东宫所有事都由我管。”石舜华道:“是不是说我可以处死毓庆宫里的任何一个人?”
张起麟听到“处死”两个字,头皮发麻,却不得不点头:“上玉牒的侧福晋不成。”
“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石舜华站起来捶捶腰,慢悠悠道,“既然这样,那就把孙嬷嬷拉到前院杖责二十,再交予慎刑司审理。”
“嘎?”张起麟目瞪口呆。
孙嬷嬷大惊失色。
毓庆宫所有人皆见鬼了一样,包括刚刚挨一巴掌的小李佳氏。
孙嬷嬷是谁?太子的奶嬷嬷。太子平日里对她客客气气,生育两子的李佳氏在她面前都不敢摆主子的谱。嫡福晋出去一圈,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
石舜华仿佛没有看见众人失态:“没人会打板子?既然这样,小顺子,去乾清宫找梁公公借两个人。”
“不用,不用。”张起麟连忙拦住,指着两名长得壮实的太监,“你们两个,把孙嬷嬷拉出去,杖责二十!”
“你敢!”孙嬷嬷猛地回过神,“老奴,老奴可是太子殿下的奶嬷嬷。”
石舜华把朝冠拿下来递给阿笙,漫不经心道:“那又怎么样?谁叫我是爷的嫡福晋呢。有本事你把我换了?没本事,那就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成为人上人,把我踩在脚底下。”说着,顿了顿,“张起麟,把人拉出去,什么时候招什么时候为止。”
“不,不是杖责二十吗?”张起麟下意识问。
石舜华微微皱眉,很是困惑:“我有说过么?”
“是的。”石舜华没绕弯子,“爷别急,先听我说。”
“那你快说!”
“我们一家随阿玛到杭州没几年,大哥就到了该娶妻的年龄。额娘给大哥置办聘礼时发现账上的银钱不够用,可二哥眼看着也大了,额娘感到捉襟见肘,就想做点什么补贴家用。”事实上,富察氏想破头皮也没想出办法,反倒是见多识广,也想为家人分担的石舜华发现,“杭州城的金银首饰不如京城多,我们家便打算在杭州开一家金银楼。
“金银楼开起来,我额娘发现挺赚钱,就借着阿玛的人脉把杭州龙井运到京城,开了第一家玉茗轩。而江南的胭脂水粉比京城好,随后又在京城开一家满庭芳。后来阿玛去福州,福州离泉州近,很多西洋人从泉州靠岸都会先去福州逛一圈,导致那边的西洋物件比京城多而且还便宜。我们看到有利可图,就开了堂堂杂货店专门卖西洋物件。”
堂堂杂货店最初并不赚钱,石舜华打算关掉的时候,听到她的便宜表妹心里嫌弃,杂货店杂货店,店里只有几样洋人的东西,还好意思叫杂货店,也不嫌丢人。
石舜华瞬间通了任督二脉,写信告知金陵、杭州、苏州和福州的掌柜,把那边独有的东西送过来。
没过多久,堂堂杂货店便成了名副其实的杂货店。从针头线脑到西洋物品,只要京城百姓想得到的,就能在堂堂杂货店里买到。
康熙三十二年,年初,堂堂杂货店转亏为盈。秋收时节,京城就涌现出好多家杂货店。然而这些杂货店要么没有“堂堂杂货店”物件齐全,要么比它卖的贵。
开门做生意,只能看同行赚钱,这可不成。于是,就有商户故意压价,打压堂堂杂货店。
掌柜见状,并没有跟着降价,而是在门口立个牌子,堂堂杂货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生意上门,跑堂小二只要听到有人嫌东西贵,就很大声地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店里的东西贵,但您用得放心。”
石舜华收到消息有人打压她的杂货店,就请她大哥出面查打压堂堂杂货店的商号。
京城大部分商号都很注重信誉,不会轻易干那等龌龊事。石舜华不出家门,也能猜到打压同行的人不是什么君子。
石家大少爷托他大舅哥去查,果然查出许多事。
统共没用三个月,打压“堂堂杂货店”的铺子就被官府查封。消息灵通的王公大臣也因此认为堂堂杂货店是石家的姻亲开的。
那时石舜华已经接到赐婚的圣旨,不久的将来她就是太子妃。石家是太子的妻族,太子地位稳固,以致于有人羡慕嫉妒“堂堂杂货店”生意兴隆,也不敢再恶意打压太子妃的亲戚的铺子了。
经过“打压”一事,堂堂杂货店如日中天。然而,杂货店并没有因此加价,针头线脑这类百姓用得着的东西,杂货店以前卖多少,如今还是卖多少。
老百姓觉得杂货店的东家厚道,自是不吝夸赞。谈论的人多了,京城百姓以用“堂堂杂货店”的东西为荣。
去年年初,金陵、杭州、苏州和福州也相继开了堂堂杂货店分号。同时也放出消息,金、玉、满、堂店的东家是同一个人。
消息一出,堂堂杂货店的名声更胜从前,导致京城的洋人也忍不住去店里瞅瞅,杂货店里的物品到底有多杂。
来自英吉利、葡萄牙等地的洋人看到堂堂杂货店里有自鸣钟和怀表很是亲切,随即便问价几何。
堂堂杂货店的掌柜很清楚,西洋物件是从福州、泉州过来的,也知道西洋物件在南方很便宜,怕洋人抢生意,就故意把价格说高两倍,打算坑洋人一把。
洋人大惊,就问掌柜那么贵卖得出去么。
掌柜哪知道能不能卖得出去,他又没那么卖过。可在洋人面前,打肿脸也得充胖子,就跟洋人说,别人卖这么贵卖不出去,“堂堂杂货店”能卖得出去。
洋人觉得杂货店的掌柜说大话,想到堂堂杂货店在坊间的名气,却又不得不信他。
带着货物来京城的洋人想多赚点钱,就去找杂货店的掌柜,请堂堂杂货店帮他们卖东西。定下期限和底价,如果期限之内没卖出去,洋人把东西拿回去。期限之内卖出去了,高于底价的那些钱,无论多少都归堂堂杂货店。
掌柜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不过这种好事,掌柜想一下就应下了。后来告诉石家大少爷,石家大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回到家也没跟石舜华说。
石舜华不知道在她看来只值两百两的自鸣钟,真是凌普五百两买来的。反而还认为凌普糊弄太子,对孙嬷嬷一家更加厌恶。
这两年各地管事送来的账目,石舜华全交给阿箫,而她只看每年赚多少钱,也就不知道其中很大一笔是洋人给的代卖钱。
“难怪石家又给你准备六十抬妆奁。”太子想到凌普以前说“金玉满堂”店里金玉满堂,别提多羡慕了。如今再听石舜华说“金玉满堂”姓石,还是忍不住羡慕,“凌普说堂堂杂货店日进斗金也是真的?”
石舜华眼珠一转,太子惊觉不妙,就听到:“你去跟汗阿玛说我想扩建东宫,爷想知道什么,妾身都告诉你。”
“合着在这儿等着孤?”太子竖起耳朵等着听石舜华胡说八道,结果她老老实实地承认,太子正觉得意外,难道他的福晋终于把他的话听进去,不再跟他耍心机?然而,他果然不能高看石舜华,“孤不想知道了。”
“那就算了。”石舜华拿起筷子,“张起麟,你们也去吃饭,饭后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张起麟顿时觉得腿一软,期期艾艾地问:“福晋,奴才能问问什么事吗?”
“瞧你吓得。昨儿只顾得处置刁奴,我也没顾得认人。”